琰庆规规矩矩地站在景元帝身边,见婷宜招手叫他,也并不立刻就过去,而是先看向景元帝。
景元帝摸摸他的头,含笑应允,他才规规矩矩地行个礼,再跑到婷宜身边。
明天春末,琰庆便满了四周岁,要入上书房读书了。
景元帝还准备在朝中找一位昔日的亲信部将为他开蒙武艺。
此时,他满眼笑意地看着薛宝林和两个孩子聊天,忽然看向一旁的弘琛。
“在西北一年多,你的功夫长进不少,不知学问落下了没有?朕还没来得及来考考你。”
“父皇对我们兄弟的功课一向看重,儿臣不敢偷懒。”
弘琛躬身笑道:“都说军中多武人,其实,依儿臣看,西北军里倒是有不少文武双全的儒将。听说,是因为父皇曾经告诫过将军们:兵法策略也好,诗书文才也罢,皆能使为将者定心增智,也能令人雅量高致、胸有丘壑。儿臣在西北耳濡目染,自然学到不少。”
景元帝颔首,显然心情十分舒畅。
五年前,他初登基时,诸事掣肘,虽已贵为皇帝,但为了稳固刚安定下来的局面,不得不做出诸多妥协。
比如,对镇国公岳城竭力往兵部塞人装作视而不见。
即便是如今的兵部权力布局,也是数年来几方军力平衡的结果。
但西北军是他的嫡系,当年跟随他一起南征北战,今日也是他安坐皇城、维稳边关的底气。
景元帝沉思一瞬,端起黄釉青花云龙茶盏轻啜了一口。
他忽然对弘琛道:“你且不必忙着到封地去。黄河三道这几年政务平顺、税赋充足,只是官吏们做事有些保守,你先熟悉一下情况,等去了地方,看是训勉鼓励还是纠察整饬,先拿个章程出来。”
弘琛的反应明显迟疑,他垂首敛目、顿了一下,才低声应了句:“是,儿臣记下了!”
虽然在座的都是后宫女眷,景元帝又语焉不详,但不少人都被这短短几句听得脸色微变。
灵阊拧眉犟鼻,不耐烦地搡了一把正为她夹点心的宫女,一粒菊花酥滚落在地,她侧身背对着景元帝,恶狠狠盯了那宫女一眼。
端阳唇角微勾,似是在欣赏手中的茶盏:今日的茶是三清茶,配了黄釉粉彩清菊流韵的盖碗,果然清雅得很。
曦华原本坐在顺安太妃身旁,听了景元帝的话,眉开眼笑地跑到弘琛身边。
今年父皇西巡,以致错过了秋狝,她已好久没能出宫玩耍了,正好磨着二哥带她去京郊的囿趣园猎兔子。
而大多数嫔妃则都在遮眉藏眼地偷觑翮贵妃。
她们不懂朝政,但都听懂了一件事:瀛云王又一次被皇上留在了京城。
翮贵妃艳丽高贵、言笑自如的脸上终于隐现一丝皲裂。
自汉代七王之乱开始,历朝历代的皇帝都吸取了教训,凡是被分封到地方上的藩王,都不得插手当地的军政,安安分分地当个富贵闲人就罢了。
瀛云王会留在京城住一段时日,对此,翮贵妃早有心理准备,却猜不透皇上方才这番安排,究竟是何用意?
过去十几年,景元帝极少对弘琛表现出特别的关注。
难不成,这位二皇子当真有何过人之处,一朝开了窍,便能博得皇上如此赏识?
翮贵妃一双露染燕羽似的长睫陡然跳了一下,低垂的眸子闪过一丝冷厉。
难不成,懋妃母子一直在扮演韫椟藏珠、以待时机?
若是如此,那自己可真是终日打雁,反被雁啄了眼了!
苏媺心中亦是迷惑,她端着清菊流韵的茶盏,轻轻吹散几片嫩黄的鱼叶,微微恍了神。
景元帝若对地方官员的行事不满,派出御史巡检督察即可,何必动用一个本应闲散的藩王?
倘若不久之后,瀛云王依然要前往封地,景元帝此时将他推到前朝后宫的瞩目之中,意欲何为呢?
而若从长远看,他朝太子即位,自然不会允许瀛云王参与政事,那今日这般安排,又意义何在?
她微微举目,眸光扫过正耐心地听曦华说话的瀛云王。
无论如何,后宫风云将起,前朝想必会感知一样的衾寒炉暖。
虽然,此时瀛云王没有多少分量,也未必能影响朝中各方势力的比力较量。
但至少,他的存在,会令翮贵妃和太子如刺在心、郁悒不快……
释香蓦地伸手将已经歪斜的茶盏接了过去,不解地看了苏媺一眼。
她忙敛回心神,端正坐好,若无其事地用鲛绡帕子拂去手指上的茶渍。
曦华正拉着弘琛的胳膊左摇右晃,如一只切切能言的鹦哥儿,叽喳个不停。
苏媺揉了揉额角,虽然园中美景如斯,但满目皆是翡花翠叶、金台玉阁,看得多了,也令人生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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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阳过后,一日凉过一日。
宫中花木虽有匠人尽心打理,却有孤芳冷落、愁叶灰蒙之感,渐渐露出秋老之意来。
这一日,闲来无事,苏媺在宣颐宫的正殿里陪庆妃喝茶叙话。
曦华是个不能安坐的,刚刚大败了花照一局“华容道”,正起劲地嚷嚷着:“你不行,还是嬍姐姐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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