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可以从容着好衣衫,揉揉生疼的膝盖,舒口气立起来道:“江妈妈此言差矣,小女子我一身清白,何曾委身过贼人?”
“你,谁让你起来的?你胆敢……”铃兰今日大出风头,此时正是得意时,早忘了上下尊卑,竟直接扑过去想要撕打她。
微澜此番已有准备,怎肯吃亏,是以一早闪身躲过。铃兰收势不及,却一头碰在博古架上,眼看着顶上一个汝瓷花瓶掉落,正砸在她头上。顿时血污盈面,颇为狼狈。
不等她摇摇晃晃站起来,苏锦姝已然回过了神,双目霎时炯炯发亮:“你适才说什么,不曾委身贼人?”
她敛衣下拜,坦然回道:“这个自然。若水至今仍是在室之女。从未与人有过苟且之事,自然更不可能与金人有什么瓜葛。姨母若不信,尽可找人查验,甥女绝无二话。”
苏氏喜出望外,但心中犹然惊疑不定:“可是你既被金人所得,又旷日良久,怎会秋毫无犯?况且,你肩膀上的纹印又是怎么回事?”
肖微澜初时略有难色,随后便释然道:“姨母,此事确有秘辛,如今时过境迁,说出来想也无妨了。其实早在宣和时,家父已被敕封为翰林院待诏,专事诏书起草之事。靖康二年,汴梁围城日久,而援兵不至。二圣无奈,乃命吾父入宫,预备留下密诏,以防不测。不料当日金人便攻进勤政殿,父亲当场殒命。工部侍郎梅廉时为求苟活,向完颜宗望透露了遗诏之事。金人不知遗诏还未草拟,以为吾父将诏书藏匿家中。禁军上门搜罗,母亲自绝,而我则成了完颜昭的俘虏。”
微澜说到此处,早已泪如雨下:“彼时我年纪尚小,形容颇似幼童。金人为求得诏书下落,一直百般恐吓,甚至不惜将我刺配为奴,终日劳作。而我为求活命,只得忍辱偷生。幸而得天庇佑,方才逃出生天。只肩上这刻纹,却是再难消除了。”
江南繁华,不涉战乱。苏锦姝虽是女流,一时听罢,也不免唏嘘;江妈妈更是老泪纵横,哽咽不已,一时又想起她初来时,掌指皆有茧实,四肢枯瘦,不忍之色顿时溢于言表。
其中只有铃兰不同,她披头散发,目光怨毒,状似癫狂:“夫人,你怎可轻信于她?我才是对你忠心耿耿的那个人啊。”
苏锦姝心中厌恶,面上却反而和悦:“铃兰,此事你暂且搁下,先去寻郎中把伤处包扎一下方是正理。江妈妈,还是劳你跑一趟,好生照料。”
两人目光交汇,微澜只看到江妈妈轻轻点了下头。
随着铃兰的哭声渐远,青鸾苑彻底陷入了寂静之中。屋外竹动花摇,二人面上光影交换,俱是半明半暗。肖微澜知道经此一役后,再要撒娇弄痴,伪作稚嫩,苏锦姝必然不会再信。
可如今她寄人篱下,若想要在魏家立足,除却倚靠姨母一脉,实在别无他途。
苏锦姝看着她沉吟良久,终于开口道:“如今这屋内只我二人,姨母只问你一句,你当真不曾被金人玷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