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自习安静如水,今晚没有月亮。
蓝墨水一样的夜空里,仔细辨别,可以看到青蛋壳色的云层。
一抬头,可以看到走廊里的一个侧影,是方宸。
他半蹲着写作业,有点可怜。很像卖火柴的小女孩,噗,写作业的小方宸。
教室里很静,依稀可以听到笔尖打磨纸张的声音。
专注总能带来安静。
每天留六科作业,月温温总把数学放在最后写。数学老师总是摇头晃脑着告诉大家,数学作业要放在第一项来写,还没写其他科的时候,脑瓜最灵光。
月温温试过几次,是不可取的。如果把数学作业放在第一科目来写,今晚就别想写其他作业了。
数学就是很难,没有办法,就算弄懂一部分的知识,也不能代表自己脱离了数学低能的身份。
这样想,可真是泄气呢。
月温温拍了拍脸,对着右下角的便签纸笑了一下,算是鼓励,继续投入次幂与乘方的迷宫中。
下课的时候,天色并不晚,才不到八点。
夜色里行进的学生们,高高矮矮,埋在臃肿的校服中。
初三生每天要上三节晚自习,这时还在教室里埋头奋战。
初一生只需要上一节晚自习。莆溪一中有个人尽皆知的秘密,初一生在晚节自习结束后都会在附近的培训机构里上补习班。据说,有些补习班是在学校的名分下的组织,也有人说,高干老教师会和自己其他学校的亲戚一起连开补习班...总之,各谋所利罢了。
家长们捕风捉影联系最好的培训班,不让自己的孩子输在起跑线;老师们想方设法宣传自己开设的补习班,不让自己的外快输在起跑线...
所有小初一们心知肚明,也别无选择。
不过,月温温听杨玉说,她不去上补习班,她从小到大与学业有关的补习班都不上。月温温羡慕了好一阵子呢,小学开始,老师组织的补习班她就一定要去,也不是自己多想去,至于为什么会去,月温温心里也不是很明白。可能是家长的意愿,可能自己是怕格格不入。
但她唯一明白的是,她没有因为小学老师的补习而学会五年级的数学,更别提六年级的数学。
又想起了数学,月温温有点心痛。
“月温温,你去哪啊?”月温温背着沉甸甸的书包,差点被方宸拽个仰朝天。
她扭头瞪他,“别突然拽我的书包带,很危险的啊!”月温温恨不得把他摁在地上打一架。
方宸嬉皮笑脸的,脸上一点歉意也没有,“月姐,我错了。你去哪啊?”
月温温想了一下,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听妈妈说就是学校对面的马路走过去,再过一个路口找到一栋玻璃楼...“去课后补习啊,对面那个楼应该是吧。”
“我好像也是,一起走吧”方宸换成拽着月温温的辫子。
“别拽我辫子!”
“就拽,略略略,打我啊。”
“我五天没洗头了。”
“靠!我说这么滑呢!你这个脏人!”
方宸立刻松开手,在自己裤子上疯狂蹭手,月温温朝他挑眉,其实自己是一天洗一次的。
“害怕了吧。”月温温胜利地笑着。尽管是以“五天不洗头”来获得胜利。
拌了两句嘴,就走到玻璃建筑门口了,“哇...”两人一起感叹。
“啧啧,能在市中心的教育区一栋这么漂亮的五层玻璃屋里补习,这个补课班不简单啊。”方宸砸了砸嘴,两人一起找电梯。
找了好久,也没有电梯的影子,“有病吧!都有玻璃房子了不装个电梯啊!”方宸气的跺脚。
月温温推了推他,“走吧,爬楼吧,要迟到了。”
哼哧哼哧着爬到顶楼,绕来绕去,找到一间亮灯的教室。
推开门的一瞬间,二人沉默了,所有陌生的面孔里,林森和施予这两张熟悉的面孔显得格外的突出。
有多突出呢,就像身处异国的便利店,货架上放着各种南洋风情泡面,什么沙叻面,咖喱鸡面,冬阴功面,包装上写满了奇奇怪怪的印度文,这时两包康师傅红烧牛肉面出现在你面前,你留下了感动的泪水...
四人目光对视的那一刻,月温温好像从林森眼里看到了和自己一样的心情。
面容和蔼的一位老妇人走了过来,热情的介绍自己就是文老师,教数学。
一套没必要的客套之后,二人一脸木讷地找地方坐了。
月温温把本子,课本,笔袋,红蓝色笔规规矩矩横横竖竖地摆好,胳膊也端上来。
方宸就一根破破烂烂的笔,一本书。他一脸嫌弃地凑过来“干嘛,你要摆阵施法了?”
月温温也嫌弃地看了一眼那根被他咬的面不全非的圆珠笔,“你不懂,这是对数学的虔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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