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惹上了什么祸患,让韩彦痛失妻子,与小望之父子相依为命之余,还要小心谨慎地避居不出呢……
舒予正在出神,就听老爹呵呵笑道:“原本还想着二月里天气暖和了,你万一要是辞行,舒予的《三字经》就没人教了呢!眼下你决定长住下来,真是再好也没有的了!”
舒予收敛心神,抬头冲笑看过来的韩彦嬉笑道:“这下可不止是《三字经》了,就是《百家姓》和《千字文》,都有工夫慢慢地学完咯!”
韩彦爽然而笑,难得自傲一回,昂首潇洒挥袖,道:“何止是‘三百千’,就是诗词歌赋、策论文章,我也能都给你教完喽!”
大家哄然而笑。
小望之瞧瞧这个,看看那个,不明所以,却也咧嘴咯咯咯地跟着傻笑起来。
一时间简陋的屋舍里充满了欢声笑语。
张猎户人逢喜事精神爽,又喝酒喝得正兴起,干脆随兴一拍大腿,拿筷子敲桌大笑道:“那你就先来教一首咏元宵的诗,正好应景!”
张李氏瞋了丈夫一眼,桌子下悄悄地拿脚踢了踢他,示意他不要瞎起哄。
韩彦可是京城里来的有学问讲礼数的大先生,拿山野乡民的那一套对待人家,可千万别唐突了。
谁知张猎户还没有明白她的意思,韩彦已经爽快地起身离席,踱步到窗前,抬头对着窗外那轮皎洁的明月,默然沉思片刻,昂首啸然长歌:
“火树银花合,星桥铁锁开。暗尘随马去,明月逐人来。游伎皆秾李,行歌尽落梅。金吾不禁夜,玉漏莫相催。”
京城的上元佳节,如今依旧是那般繁华热闹吗?
家中的父母兄弟是否安好?
……
何时,他才能够带着小望之,光明正大地回京呢?
……
舒予讶然抬头,看向神色晦暗、悲喜莫辨的韩彦,心中复杂酸涩。
能将苏味道的这首辉煌耀目、流传青史的《正月十五夜》吟诵得如此悲壮凄怆,韩彦心底到底藏着怎样的隐痛和不堪……
“好!”对此毫无所感的张猎户击掌大声叫好,亲自斟满了酒,走到窗前,举杯递给了韩彦,赞叹道,“好诗!好诗!
“诗写得好,你吟诵得更好!为此,当,当浮……当浮一大白!
“哈哈哈!跟你待得久了,你张大叔我也成文化人儿了!哈哈哈……”
舒予回神,对此情形无语摊手。
不过也幸好张猎户这一打岔,韩彦从忧愤追忆中挣脱出来,举杯畅饮,暂且得一夕之欢。
窗外,月色皎洁明亮,影影幢幢的山林间一片宁馨祥和。
月至中天,夜色已深。
远处秀水河子镇上的烟花也彻底地燃尽停歇了。
小望之早就在西间的炕床上睡着了,小脸儿恬静安然,浑然没有世俗烦扰。
外间里,舒予看看醉倒在地不省人事,还大着舌头嘟囔不清要再喝一杯的老爹,再看看酒色薰脸微红,眼神却依旧清明的韩彦,惊叹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