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二的原因,这里的自然环境和平静的田园生活,对病情康复有很好的帮助,仙姐也是在主治医生的建议下,作出了这样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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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巴士,唐恹沿着一条两边种着高大杉树的道路继续前行,阳光从树叶的间隙洒到路面上。她忍不住停下来深呼吸,泥土和松柏叶的香气,她贪心的大口呼吸着,脚步不觉加快了。
村口那颗两百多岁的香樟树下,几位老人正坐在竹椅上,悠闲的坐在树下晒着太阳。鹿村的时间单位总是跟城里不太一样的,村子里的年轻人也大都进城工作去了,留下老人和小孩。前几年,大多数农户的地也被征用了,据说也要准备搞旅游,只是一直没见动静。不用起早贪黑的务农,日子当然更悠闲了,只是大多数人,还留着一小块田地,弄一些自己要吃的蔬菜,也算是个念想和习惯。
从城里搬来这里住的,除了唐恹家,村子里还有另外两户。一位是一名画家,长期租了村民在林子里的一处老宅。平时在学校教书,到了夏冬两季,就会来这里闭关,专心搞创作。另外还有一对退休的老教师,他们两个没有子女,于是选择在这里安静的过过退休生活。唐恹认出,退休的老奶奶正和大家坐在一起,他们来这里的时间,比唐恹家要晚一些,但现在看起来,像是完全融入了当地的生活,分不出彼我。
老奶奶和另外几位当地的老人,也看到了唐恹,正摇着手热情的打着招呼。唐恹在这里修养了两年,自习重新参加了高考,待在这边的日子不长,能听懂当地话,但始终不会说,所以老人们寒暄的时候,她总是腼腆的笑着,或是点点头,或是摇摇头。
她一到村口,几个奶奶们就从椅子上起身来,围着她寒暄起来。
是啊,她上次回来也是前年的事情了,自从工作以后,她回来的次数就越来越少了。教师奶奶一把握住了唐恹的手,奶奶的手既干燥又温暖,慈祥的看着唐恹,就像看着自己的孙女一样。
唐恹和仙姐来到这里以后,开始一直没和其他人接触过。这边的民风淳朴,村民们总是送来自家种的蔬菜、水果,表达着朴实的善意。
唐恹猜想他们大概是知道些自己的病情的,仙姐一个人自己带着自己搬到这边来住已经很是奇怪,唐恹又总是躲在家里不出来,而且因为自己病愈初期,曾经在仙姐不注意的时候,跑进山里过,当时大家还帮忙一起找了。
经过治疗,幻听和幻视虽然基本消失了,但是因为MECT和药物治疗,唐恹的记忆力和大脑功能一段时间内出现了障碍,曾经参加数学联赛的天才少女,有时候却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好。
某天仙姐在院子里和村子里一位老奶奶闲聊,老奶奶抱着孙子,用蹩脚的普通话,安慰仙姐道,“人活在世上没有不生病的,病好了就好了,没啥大不了的!”
她们大概不知道,当时唐恹正坐在窗台上看着窗外,她刚刚尝试背九九乘法表,看着玻璃上印出的憔悴人影,她无法确定这个人真的还是过去的自己么。奶奶这些朴实的话,一字一句却像阳光照进了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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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子里的老人们太热情了,唐恹拢共也没拿多少东西,她们却非要帮着一起送到家里。唐恹的家在最靠近山的那头,需要沿着山坡爬上一段。本意当然还是想和人群保持一些距离,但是这些年,这里的人们早把唐恹和仙姐当成了自己人,唐恹他们也已经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这也是为什么,后来唐恹留在城里工作,仙姐却还是留在这里的原因,她已经适应了这里宁静的生活,也习惯了有这些热情、善良的乡民陪伴。
唐恹家背靠山林,枕着清澈的小溪。医生说的很对,这里的自然环境,的确给她带来了平静。
在这里修养的两年里,身体好一些的时候,唐恹就会跟着仙姐进山上走一走。当满头大汗、浑身酸痛的爬到山顶的时候,能感觉到的,只有身体的疲惫还有头脑的清明。现实的知觉一点点的回到了她的身体,山间的风、树叶被吹动的沙沙声、山林间有点潮湿却清爽的气息、冰凉的溪水,这些都是真实的,大家围着她的欢声笑语也是真实的,一直陪伴在她身边的仙姐也是真实的。
她推开家中的院门时,仙姐正在院子里晾晒衣服。照顾唐恹的几年里,仙姐的头发几乎全花白了,但是她爽朗的笑声还有灵动的眼睛,让她看上去依旧充满魅力。此刻她穿着绛紫色的毛衣,一头银发在阳光底下,看起来那么耀眼。
“仙姐!”
唐恹的眼里充满了眼泪,她终于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