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不大,淅淅沥沥。
老王头看着眼前跳跃不定的火苗,默然无语,这一路倒还算安全,只是他并没有完全放下心来,越是离逃生希望越近,就越是忐忑。
毕竟好不容易到了这里,谁也不想死。
他微微抬头,看向长枪横于膝头双眼半开半阖的宁休,神色平静淡然,完全没有身处险境,敌人随时可能来袭的慌张。
这哪里是一个都头能有的素质,在老王头眼中,眼前的宁休完全就是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的大将!
老王头又看了一眼其他人,无论是谁都比自己要镇定很多,而在场这么多人就属他年纪最大,一念及此,心中不由感慨,真是江湖越老越是胆小。
翻过大别山就好,到了那时,便彻底出了方腊叛军的势力范围了,到时候就安全了。
老王头在心中宽慰了自己一句,取出腰间的朴刀,用衣袖轻轻擦拭着。
这口军刀跟了他快三十年了,不知救了他多少次,原本以为和他本人一样已经老得砍不动了,谁知仍旧还能痛饮鲜血。
他只希望,这一次它仍旧能够帮助自己渡过难关。
就在这时,他忽然看到坐在他对面的宁休睁开了眼睛。
“春生他们走了多久了?”
这时一道雷霆劈落,照亮了整个庙宇。
......
铁子肩上挂了两个装满水的水壶,右手提着一只早已死去的野獐子,任由雨水从脸庞滑落,绽放出灿烂的笑容。
“春生咱们运气是真好,待会儿有獐子肉吃,这玩意儿老香了。”
站在他对面的春生,却没跟着一起笑。
看着铁子后头,那双眼睛瞪得大大的。
铁子缓缓转身,脸上笑容渐渐凝固。
黑暗中,一具阴森的铠甲静静站立着,像是自九幽而来的恶鬼,两只空洞的眸子泛着让人胆寒的幽光。
轰!
一道雷霆劈落。
铁子终于看清了铠甲里头的人。
啪!
手中野獐子掉落在地。
“春生,你赶紧走!告诉都头大人,叛军追来了!”
铁子卸下肩上的水壶,跟着扔到了地上,然后抽出了腰间的铁刀,眼神坚毅而决绝。
“狗日的,阴魂不散,老子和你们拼了!”
年轻的春生愣在了原地,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直到满嘴是血的铁子回头冲着春生大声吼道:“你给老子我快走啊!”
“告诉都头大人,我铁子欠他的命,现在还了!”
春生双眼红着眼睛,重重点了点头,转身往山上跑去,任由雨水从脸颊滑落。
有些滚烫。
在最短的时间里,铁子做了最佳的选择。
让身为战斗员的自己用性命拖住对方,哪怕多一秒钟,然后让侦察兵出身,脚力惊人的春生前去报信。
从敌人出现的瞬间,他便已经做出了选择。
哪怕这个选择是以他自己的性命为前提,可他无悔。
一命还一命。
这是他欠别人的,这就是铁子朴素的价值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