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和人交谈,本就是扶苏喜欢的事情,“蒙先生不必多礼,请。”
“其中所言,夫垂泣不欲刑者,仁也,然而不可不刑,法也。既仁,何不免之?黔首尚以秦律苛重而备,又以士官相护,此何以解?再如,前番兄长困于阳周,少公子誉守国之臣,遣朱家、田仲百余人劫回,可法之?又曰,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而人主兼礼之,此所以乱也。然则此朱家百人何罪乎?”
蒙毅这个问题抛出来,扶苏还真被难倒了。韩非先是师从荀子,后又研究商鞅、申不害、慎到,集三位法学大家于一身,又研究老子的道德经,而且有独到之处,甚至是应用到了自己的文章之中。
扶苏喝了一口水,接着缓缓说道:“法为寡情之器,仁为君之根本。不可纵法,亦不可无法。无法之国,则社稷之始乱。不可大仁,亦不可不仁。无仁之国,则黔首之难起。先皇重于法,而轻于仁,此间不横,所以黔首畏于秦律而备法。然君为社稷之主,当度衡律法,不宜重,不宜轻。前者所言,朱家之事,确可法之,然以仁待之,则不可法。恬为守边之将,数有功于秦,然以无可言之罪法之,实为乱法。既为乱法,朱家百人当无罪之。”
蒙毅了然的点点头,其实他也是这么想的,但这位公子他交集不多,虽然有蒙恬的鼎力推崇,但蒙毅还是想要自己亲自看看。今天这样一试,倒是觉得还算是有些见识的。
这种说法,蒙毅也还是能接受的。
但又看见扶苏心事重重的样子,蒙毅缓缓问道:“公子以先皇诏忧?”扶苏微微点点头。这就是他的难处啊,一方面不想重起战火,一方面又不想要手足相残。只是胡亥得位不正,又残害兄弟姊妹,乱了纲常。朝政全由赵高李斯等辈把持,自己享乐。怎么看,都为大秦以后忧心。
蒙毅看着他,先前的好印象倒是少了几分。虽然学术上,扶苏比他要优胜一筹,但在心性上,扶苏却多了几分优柔寡断的味道,这对于为君者,可是大忌。先皇之所以稳坐帝位而无人敢反,一则是秦锐士之凶狠,二则是杀伐果断。
但扶苏明显少了几分先皇的味道。
“毅以为,胡亥公子以李赵二者为信,行不轨乱法之事。正如公子所言,正乱法者不可法之,故公子若正法,天下仁之。”
扶苏摇摇头,虽然蒙毅的话在理,但他在意的也不是这个,“卿不知,承先皇膝下之时,先皇曾遗,归六合一,黔首所幸。然今以上位之争祸于黔首,恐违先皇之诲。然余亦不忍同室而戈,亲族已少,岂可更加乎?”
蒙毅连忙直身说道:“闻君尚孔子之学,其以礼为先。父母之命,如何?”
“当唯。”
“今何如?先皇遗以诏,而私改之,先皇若知君不为其正,何以孝?君自可思量其中利害,如不全孝礼,君何以再闻孔子之言?”蒙毅顿首而拜,扶苏想要扶起,却又陷入了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