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一事来,朝侍立着的婆子问道:“谧姐儿呢?怎还不出来见客,这样没规矩。”
婆子答道:“回大娘子的话,谧姐儿走到半道儿一只镯子上镶的珍珠不知怎的掉了一颗,为怕今日见客不好看,现下回院子里换副新的去了。”
楚氏点头默许了,又看到张氏身后站着的延星一袭桃色华服亭亭而立,忍不住夸道:“看看我们延星今儿的穿着真给舅母长脸,待会儿来了别家的姑娘们,舅母就托你帮衬谧姐儿接待着了,谧姐儿她笨嘴拙舌的又爱害羞,不比你大方周到。”
张氏连忙谦虚道:“她一个小孩子家懂什么,别给添麻烦就是好事了。”嘴上是这么说,心里却对女儿今日的一身行头颇得意。
延星及时卖乖:“舅母放心,母亲说咱家那会儿开府宴客时多亏了舅舅舅母的帮衬才能办得圆满,如今舅母用得上我了,外甥女儿哪能舍不得力气呢。”
楚氏听了满脸笑容,还要再夸两句,丫鬟来报:“姑娘来了。”
延星向门口看去,只见子谧着一身水绿色的纱质衣裙,外罩同色的缎面绣梨花的褂子,衬得整个人清新脱俗。
延星再低头看看自己这一身“富贵荣华”,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我的张大娘子哟,人家不知道还以为今日要宴客的是我家呢。
子谧对两位主母福一福身,满怀歉意道:“谧儿来迟,叫姑母与母亲等着是我的不是了。”
张氏轻轻摇头道:“没有什么迟不迟的,咱们一家人还计较这个,所幸外客们都还没到呢。”
娘们几个又说笑了一会儿,两个管事妈妈们来请主母道:“大娘子,姑太太,大门外头已经来了几辆马车了,怕是该去前头迎客了。”
楚氏和张氏对目一笑,起身出去迎客。
不得不说张氏给延星准备的这一套服饰果然是符合中年贵妇们的审美的,待女客们坐定延星便被拉来推去,在一众大娘子间陀螺似的打转,这个摸摸布料,那个捋捋袖子,都夸道:“都督府的姑娘是极巧的,小小年纪就这般好气质了。”
张氏出够了风头也不敢再喧宾夺主了,拉过躲在后头的子谧笑道:“我家延星不过是面儿上好看,这位才真是内外兼修的呢。”
子谧乍乍被拉到人前,一时腼腆起来,略低着头任众人评说。
齐大娘子冷眼瞧着张氏携闺女出了半天风头,瞅准了机会说:“是了,这个姑娘果真比星儿娴静些,看着就是个不会调皮生事的好孩子。快过来我瞧瞧。”
延星听了一挑眉,得了,我就是那惯会调皮生事的呗?
不待张氏反击,延星就走过去故作亲热地挽起大房庶长姐宋延晶的胳膊,作不好意思状:“伯母说的是呢。府中老太太也总说,我们家里姐儿几个从小就大的带着小的疯闹生事,如今姐姐们大了,学了些规矩体统,只剩我一个不成样子了。”
哼!既然都姓宋那就一起共沉沦好了,反正急着找婆家的又不是她宋延星,待她需要被带出来给诸大娘子相看还有五六年呢。
张氏看齐氏那噎住了的样子只觉得解气,这位妯娌是不是一天不给她下绊子日子就不能过了?
但张氏转念一想这是哥哥嫂子在办宴席,不好叫气氛僵了,连忙打圆场:“我们家的孩子小时都是顽皮的,只盼长大了能像晶姐儿、晴姐儿似的学好些。”
楚氏顺势接话道:“哪有小孩子小时不爱玩耍笑闹的?慢慢长大了就好了,我家谧姐儿小时候也是个顽皮的。”
众夫人都跟着附和,这个话题就被轻轻揭过了。
郑国公府的段大娘子在众人的说笑中有心观察着三个将要入他家闺学的女孩儿。
一个面上温柔娴静,不大爱说话,人前显见是不会生事的,就是不知道人后又是什么样儿;一个机灵乖觉,旁人不提及她就安安静静猫在一边儿,倒不似她母亲爱出风头,可别人要冒犯她却是轻易讨不着便宜的,有点意思;还有一个嘛,不是靠着嫡姐就是依着表姐,一副离不了人的样子,到底是年纪小,还上不得台面。
段大娘子略略放心了些,只要不是爱搅事儿就成罢。自家闺学里总共十来个席位就让张大娘子弄去了两个半,其中一个半还都是庶女。后头要办闺学的风声放了出去,来了多少好人家的嫡女求着要附学,无奈先生们是教不了那么些人了。今儿来了冷眼看了一阵,最出挑的还是果然还是那个嫡女,便有些后悔那日不该答应得那么爽快的。
张氏和楚氏可不知道段大娘子这一番心思,因到了饭点该开席了,正请各位女客起身,领着众人往饭厅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