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顾家大院 III

    傍晚时分，天边一处火烧云把整座顾家院子映照得橙红如火。

    厨房里灶火与炒菜的香味四周飘散。

    小纽双腿伸直，双手枕在头下面，卧在树上一处粗大的枝桠上。人，不用吃饭，也不用睡觉，那挣回的工钱做什么用呢？他想起那个曾经抚养他长大的姚伯。他觉得现在院子里的气味与记忆中姚伯的气味有点像。

    “纽儿！纽儿，快下来！顾老板要出去一趟。”付管家榕树下招小纽。

    “哦。”他左右蹬几下，从树上跳落地面。

    “把顾老板送到城南长兴街的秦副使府，晚些时候再把人接回，明白吗？”

    “明白。”

    街道上也是一片红彤彤的。

    拐过两个弯，前面就是包子铺。小纽转头看了一眼正在收拾蒸笼的黄老板。

    “小纽。”后面车上的人淡淡地叫道：“停一下。”

    小纽放下拉杆，转身。

    顾瑞瑾拿出六个铜板，“帮我买三个肉包子，最大那种。”

    转头，小纽拿着牛皮纸装着的包子回来。

    “你吃吧，等会儿你须在秦佥事府外等，一个晚上总得吃点东西。”顾瑞瑾在口袋里掏出一条白色丝绸手绢，稍稍捂住口鼻。

    “顾老板，我不饿。而且……我不吃肉包子。”孩子稚嫩的嗓音从脸上的面毛巾下传来。

    顾瑞瑾满是疑惑，目光在小纽脸上和包子铺之间来回了两遍。

    “不用怕，傻孩子，别害羞。我买给你吃的东西，不会扣工钱。”

    “可是……”小纽还有想说些什么，可眼珠子一转搓搓鼻梁，把包子放进兜里，说：“谢谢顾老板。”

    小纽拉起车重新出发。

    “小纽，我记得你是十岁还是十一岁？”顾瑞瑾问。

    “十岁。”

    “有上过学堂吗？”

    “没有。”

    “家里有老师，平时你无事的时候可以跟老师学学识字。”

    “我可以吗？”

    “可以，明早我会跟庄老师提一下。”

    “真的吗，谢谢顾老板！”

    秦怀広秦按察使佥事的府邸在城南的长兴街。

    早年天京被湘军攻破，李鸿章的淮军曾一度继续追剿太平军余孽。恰逢秦怀広当时期上奏的一份关于修改定刑细则的奏折中，所涉及的刑案犯人被湘军将领部下查得实为太平军韦昌辉余孽党羽。因此，自此至终不甚明解的秦怀広，从按察使官降至按察使佥事。

    被官降两级的秦怀広被调到城内，任辖管两省的按察使副使，即佥事道。

    秦府门前有两名手执兵刃的官兵守卫。

    一下车，守卫便立即打开大门让顾瑞瑾直接进入。

    小纽抬头望向秦府的横匾，歪着头一直盯着“秦”字看。

    尤叔平时也有教他认一些字，可是好像他认得字也并是不很多，来来去去几十个“门、好、男、女、你、我……”即使认得的字少，可之前从别处淘来的一本旧书已被他翻烂。

    读书认字，以后可是能找到很多其他不同的工作，挣到更多的工钱。渐渐，他笑弯了眼。这个月的工钱拿到后，买一条肥大的鲤鱼给姚伯送过去，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