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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初识疆南险丢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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跳,用棍子扫打,随随便便抓个百十来只。”李健得意的笑道。

    此时闵浩然脑海中闪过古时部落围猎的场景。

    “同志们,洪峰今晚经流疆南段,大家务必按照防洪指挥部要求,在晚上十点前完成加宽加高任务”。岸上一辆小四轮缓慢驶过,上面驾着的大喇叭歇斯底里地喊着。

    晚上十点左右,终于完工了。新疆与内地有两个小时的时差,所以太阳还挂的老高。

    “现在大家嘛家‘哈马斯’(全部)回家吃饭,肚子装满了嘛再来,被子的带上,晚上嘛睡在工地上,让洪水好好...的过去。”办公室主任艾买江˙巴拉提提着扩音喇叭喊道。

    所有人员慢悠悠的爬上那两辆车,显得有些劳累。

    闵浩然觉得艾买江主任的话有些可笑:大热天的,毒辣的太阳把人烤得要脱皮了,都想躺在河里过夜,还让大家带被子,不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么。

    不过,对艾买江的话不以为然,让闵浩然吃了一个大亏。

    闵浩然也没被子可带,只是多带了件毛衣,与木沙、李健等五六个人饭后来到岸边坐在一起玩“要酒喝”游戏。

    “要酒喝”和‘诈金花’的玩法类似。

    酒是木沙带来的,说是喝酒可以御寒。在他跟前,昆仑特曲摆在中间,一旁摆了个酒杯,他给每个人发张扑克牌,然后问谁喝,谁觉得自己的牌最小就主动要酒喝,如果没人喝,大家就把扑克翻开,谁的最小谁就喝双杯。有时最小的反而没喝,大家就“嘲笑”喝酒的那个人。

    两瓶酒喝完已是零晨一点了,几个人在地上垫上报纸,摊开被子铺在报纸上准备睡觉。

    他们四个人都带了被子,两床垫两床盖,看到闵浩然没带被子,就说:“来挤一挤,人多更暖和。”

    酒意让他们很快进入了梦想。整条河岸鼾声四起。

    半夜,闵浩然被寒风吹醒,冻的直哆嗦。

    闵浩然扯了扯被子,勉强拉过来一点,但不一会又被卷了过去了,只能盖着半拉屁股,一晚上就这样拉来卷去。

    没想到晚上这么冷,后半夜几乎冷的没睡着,闵浩然祈祷着老天赶快亮起来。

    东方吐白,天欲亮还暗,大地怀抱着桀骜的洪水困顿的仍在酣睡,闵浩然爬起来以跑步的方式增加热量。

    此时洪峰正流经疆南县,咆哮的洪水夹带着泥沙滚滚而下。

    闵浩然边跑边看岸的外测,观察是否有漏洞,心想说不定还可以立一功呢。

    没跑出多远,还真看到一股小水正在往外冒。

    闵浩然认为只是个小洞,下去找到洞口踩两脚就可以把洞堵死。

    在江南的家乡,田埂上经常有黄鳝钻的洞导致稻田漏水,踩上两脚就好了。

    闵浩然没想到家乡是胶泥土,而这里是沙壤土,洞口越踩越大,河岸瞬间‘哗啦’一声决堤几百米,泥水死死搂着他冲向还在梦乡的人们。

    “决堤了,决堤了”,闵浩然在洪水里挣扎着大喊。

    惊醒的人们迅速爬上岸,只见闵浩然被洪水卷着向远处漂去,脑袋时现时没。

    “注意,电线杆要倒了。”这时被水淹过的一处电线杆被洪水浸泡后正慢慢倾斜,单位的人只顾向闵浩然跑去,没有注意周边情况,闵浩然在水中呐喊。

    人们抬头,电线杆子已经倒下来,电线划过艾买江的手臂,艾买江“歪江”的一声倒下,电流在水里炸响。

    还好艾买江并无大碍,只是手臂被电肿了。

    不远处,被带倒的电线杆正砸向一名工商银行的工作人员。这名工作人员还算侥幸,急兔进洞式的一头囊进一个取土时挖出来的泥坑里,电线杆就横在他的头上。

    闵浩然就这样在大家无可奈何的注视下被洪水冲走了。

    大家干瞪眼地看着闵浩然慢慢不见踪影。

    县里火速组织下游的乡民沿路营救,但无果而终。

    ······

    这里的群众把叶尔羌河水称为‘撒郎(脑袋有问题)水’,不走常规路,像喝醉酒的‘勺子(意同撒郎)’样,不顾大地和人类的感受,由着性子耍着脾气横冲直撞,防得了这防不了那,每年洪水来时,都会冲走几千亩良田。

    为了驯服洪水,在险要处和拐弯处,都会建一道拦洪坝,用来导流洪水的走向和减小洪水的冲劲。

    拦洪坝在防洪中作用十分重要,一旦拦洪坝被冲断,就会冲涮岸堤,必须及时组织村民加固。

    离县城二十公里开外的波孜拉甫乡村民买买提江·沙吾提和自己的羊冈子在乡里的组织下负责看守拦洪坝。

    今天和往常一样,买买提江·沙吾提和他的羊冈子早早起来查探拦洪坝。

    买买提江用木棍挑走堵在拦洪坝柱间的杂枝乱木。这时他看到一撮黑黑的毛发在拦洪坝柱间的树枝叉中飘动,还以为谁家的牛娃子被洪水冲了下来,忙紧的一把提溜住毛发往上提,没想到提上来一个人,吓得买买提江·沙吾提的羊冈子差点没昏过去。

    “巴郎扎,巴郎扎,醒醒,快醒醒。”买买提江·沙吾提把昏死的闵浩然平放在拦洪坝上不停地摇晃。

    “扈同(老婆),快回村里报告,这个巴郎子看样子不行了。”买买提江·沙吾提边摇晃边吩咐自己的羊冈子。

    等村里人赶来时,闵浩然在买买提江不停的摇晃下吐出一肚子黄水,已苏醒过来。大家慌忙将其送到县人民医院。

    还好闵浩然在南方长大,从小在水里玩耍,狗刨技术不错。可洪水凶猛,像饿极了的野狼一样咬着他不放。

    闵浩然在洪水里游荡了一天,就是挣扎不上岸。

    也不知天黑了多久,闵浩然无意中捞到一根木枝。此时的他已精疲力尽,无力挣扎,便死死抓住木枝不放。直至半夜,慢慢的体力不支,他使出最后一点力气干脆将整只手插进杂乱的木枝堆里,防止洪水将其卷走,便昏死过去。第二天天麻麻亮,被看守防洪坝的买买提江老人家发现。

    在医院呆了三天后,闵浩然‘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坚持着和其他人员到防洪地继续防洪。

    还好有两道防洪坝,一道冲垮了还有另一道,闵浩然暗自庆幸,要不然好事没做成,反倒成了疆南县人民的罪人了。

    这几天,闵浩然头痛的历害,起初以为只是感冒,一周过去了,病情仍然没有好转,咳嗽中还带有血丝。闵浩然到县人民医院做进一步检查,医生建议他马上住院,因为肺部已经感染很严重。

    在医院期间,他非常想念父母和家乡。此时正是农忙时节,父母一定又是起早贪黑的在劳作吧,田间地头都是乡亲们在犁地插禾吧,奶奶一定是在灶台前冒着水气揭盖舀饭。

    我的茹燕呢,她在干什么,她有想我么。

    闵浩然到达疆南的第一天,就给父母和赵茹燕各写了一封信报平安,但要个把月,信才有可能到达他们的手中,农村也没个电话。

    一想到他们,闵浩然不禁潸然泪下,陷入沉思。

    就在这时,单位的同事徐骄和黄小丽敲门而入,手里提着水果。

    “小闵,好点没?”徐骄生性活泼,甜言蜜语,长长的头发梳的一丝不苟,个头高挑,细柳蛮腰,珠含煽情水,唇露娇羞齿,两颊嵌酒窝,笑若杏花蕊。

    “你们南方人就是个蛮夷,做事不动脑子,只知道蛮干,要不是有二道防洪坝,我们这些旱鸭子都被淹死了。”黄小丽齐发后拖,不修边幅地耷拉着个马尾辫,露出高高的额头,鼻梁上挂着一副夸大其词的眼镜,大大咧咧,口无遮拦,笑起来大嘴巴子占了半张脸,话中理不中听,说得闵浩然尴尬不已。

    “没事,一点小毛病,还麻烦你们来看我。对了,你不是新疆人吧,看你水灵灵的,不像新疆人。”闵浩然从病床上爬起来好奇的问徐娇,想必清秀俊巧的徐娇与自己一样,也是从内地来寻梦的。

    “阿拉上海银,不过,我和小黄是地道的新疆人啦,生于此长于此,不像么。”徐娇调皮的说,便讲起了她母亲的故事。

    徐娇的母亲是上海人。半个多世纪以前,一位娇秀的上海姑娘,响应“上山下乡”的号召,不顾家人的强烈反对,带着一腔热血,告别如花似锦的大上海,主动请缨支援边疆建设。听着“羊肉当饭吃,牛奶当水喝”的故事,唱着《星星之火》的嘹亮歌曲,雄纠纠气昂昂地踏进新疆。

    但是,到了目的地后,哪有羊肉饭,哪来牛奶水,映入他们眼帘的除了沙漠就是戈壁,一片荒芜,只见几条扭曲的沙柱随着龙卷风左旋右转,摇摇晃晃忽远忽近。

    可娇嫩的她没有畏惧,没有退缩,而是与来自全国各地的知识青年一起在天山南北辽阔的大地上,用铁锨、镐头和犁耙在亘古的荒原上挥洒汗水和热血,一场轰轰烈烈、战天斗地、改天换地的战斗响彻云霄。

    出身地主家庭的山东知青金茂芳是个心中有火,眼里有光的女汉子,坐在高高的驾驶位上,挺直着身板,风扬起头发,驾驶着拖拉机创下了一天播种一百二十亩地的劳动记录,用七年的时间完成了二十年的工作量,因而也成了旧版一元纸币正面的那个“拖拉机姑娘”,被人们亲切地称之为“人民币姑娘”。

    国家领导人接见各地知青时对金茂芳说:“一个人出身不由己,但道路可选择”。2008年新疆生产建设兵团授予金茂芳“戈壁母亲”称号,她驾驶的“莫特斯”拖拉机现今被兵团军垦博物馆收藏,为国家一级革命文物。

    正是有了这样一批向虎山行的知青,天山脚下才开出了最美的雪莲花。

    那激情燃烧的岁月,在徐娇母亲的心中刻下一生不可磨灭的印记。

    上世纪八十年代,政策允许上海知青返乡,且可以安排子女落户就业,大部分上海知青返沪,但她母亲对新疆恋恋不舍,最终选择留了下来。本是上海小妮的徐娇,在其母亲的影响下也毅然选择留了下来。

    有一些回去了的知青,没过几年又回到新疆生活。

    “你从遥远的天山走来,雪山是你美丽的家。你是世上最圣洁的花,你把我心也融化。冰山上的那朵雪莲花,我的世界写满你的牵挂。······人间聚散几十载,花海漂浮叹白发。雪莲花哟雪莲花,不怕积雪寒冰压,漂落红尘走天涯,雪山深处把根扎。”(《雪莲花》)

    新疆就是这样,她如一个谜一样的女孩,既没有沿海的娇嫩、江南的清秀、川渝的胡辣,也没有长安的妃子笑、东北的兰心慧,但她有宽阔的胸怀、狂野的温柔、浪漫的洒脱、耸挺的脊梁,一旦爱上,便会痴情灼热、销魂蚀骨、身心沉湎、难舍难离,来了不想走,走了还想来。

    闵浩然对眼前的这位‘上海银’肃然起敬。

    哪有什么岁月静好,只是有了先辈们忘我的负重前行,才有了新疆翻天覆地的变化。1985年国家领导人到新疆考察时为知青题词:“历史贡献与托木峰共存,新的业绩同塔里木河长流”,道尽了知青们的苦与乐。

    “看你,内地的高才生,到新疆了水土不服吧。一来就病倒了,索拉细(差劲的很)。”徐骄把水果放在床边的桌子上,朝闵浩然做了个鬼脸。

    路上走的急,徐骄两个脸颊幻着红晕。

    “呵呵,这算什么,我在家乡吃的苦比这多的多。”闵浩然对徐骄和黄小丽来看他很是感动,也有些不自在,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不知道如何是好。

    “你诺其(厉害)的很,还嘴硬,这才刚开始,苦头还在后面呢。这里天气干燥,白天热晚上冷,‘早穿棉袄午穿纱,晚上抱着火炉吃西瓜’,说的就是我们新疆嘞。等你领教了‘十大怪’,你就知道新疆的骚情了。”倒是徐骄落落大方的主动坐到床沿上。

    黄小丽见闵浩然和徐娇有说有笑,不怎么搭理她,也插不上什么话,便将旁边的一个医用铁凳拖到徐骄边上坐下。

    “我是农村长大的,适应能力强呢,只是这次我不了解新疆,闹了这么一出。你说的‘十大怪’是啥玩意儿,很凶吗?”闵浩然觉得失礼了,也没招呼徐骄和黄小丽坐下,拘谨的站着,心想的是徐骄和黄小丽寒暄几句就会走。

    闵浩然还以为徐娇口中的‘十大怪’是没见过的什么稀世罕物呢。

    “十大怪就是‘东边下雨西边晒、夏天要把皮袄带、瓜果四季吃不败、男人爱把花帽戴、把床铺在大门外、结婚宴席无酒菜、吃饭手抓不用筷、大盘鸡里拌皮带、吃的烤馕像锅盖、兵团姑娘不对外’。”徐娇打着手拍说段子似的一口气唱完‘十大怪’。

    “还有‘石河子的美女巴州的汉,喀什的巴郎子满街浪(浪此处指时髦)’。”黄小丽也打着拍子突然挤进一句话,刷刷存在感。

    “你那是顺口溜,和十大怪不搭噶(没关系)。”徐娇看着黄小丽笑嗔道,黄小丽脸红的翻了个白眼。

    闵浩然惊讶地站在床边看着对面洋洋得意的徐娇。

    “等你好了,我们去沙漠玩吧,让你领略一下祖国第一大沙漠的风采。”徐骄看到闵浩然的囧态,咯咯地笑了起来。

    “好啊,听说塔克拉玛干的意思是‘进的去出不来’的意思,看看我们能不能出来。”闵浩然看出徐骄和黄小丽没有立马要走的意思,也挪揄地坐到病床的另一边。

    ······

    “好了,你慢慢休养,我们还要上班就先走了,有什么事你就吱一声,大家都会帮你的。新疆人的最大特点,就是好助人为乐,时间长了你就能体会到。”

    聊了些家常后,徐骄站起身来,闪腰而出,在门口作了个拜拜的手势,黄小丽跟在徐娇的后面也作了个拜拜的手势。

    黄小丽和徐娇一个大院长大玩大的。徐娇是干部子弟,且生性活泼,聪明伶俐,嘴甜心巧,人见人爱,而黄小丽父亲则是工人,自小就觉得比徐娇矮一截,处处感觉徐娇对她存有傲慢和偏见,总是找机会‘陷害’徐娇求的心理平衡。小时候一起玩游戏,只要输给了徐娇,就会生着闷气撒着娇气跑回家。

    上小学的时候,教室里没有暖气,为了取暖,大家就喜欢玩‘挤油渣’游戏。一群学生紧紧靠着墙根站好,从两头往中间挤,谁要是被挤出谁就被淘汰,一场游戏玩下来就会浑身发热。

    一次游戏中徐娇被挤了出来,黄小丽悄悄伸出脚尖看似无意的绊了一下徐娇,摔的徐娇手掌秃噜了皮,黄小丽急忙假惺惺的上前搀扶起徐娇,撕下破衣服的一角帮徐娇包扎。

    不管在滚雪球、堆雪人、打雪仗、滑冰车、跳大绳、编花篮、踢毽子等游戏活动中,没机会也要找机会的给徐娇使绊子,还装好人的忙前忙后,心机极重。

    在打雪仗中,别人都是团雪球,而她专门团冰渣球,手虽小团的球还大,别人往人身上扔以防伤着,她确睁一眼闭一眼专瞄人的前脸后脑扔,砸的其他人嗷嗷直叫,而她则咧着半张脸大的嘴巴暗自偷笑。

    ······

    大智慧从容舒展,小聪明是是非非,一个人心里惦记着什么,什么就会困扰他一生。黄小丽是个小肚鸡肠、喂不大格局、不蒸馒头争口气、抓着蜜蜂屁股也要舔一下的那种人,就因为徐骄的存在,却记恨了闵浩然一生,在以后的人生旅途中,不但拆散了闵浩然和徐娇,还差点葬送了闵浩然的政治生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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