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五恶花

地也不厚，更像是披上了一层薄霜罢了。

    承道二十一年春一月三日，小雪。

    今天的日子对淮南王府来说有些特别，因为淮南王回来了，仅仅两三个月时间内就击溃了二元会并凯旋归来，立下了大功，府中整日都是喜气洋洋的。

    似乎是从自己女儿那里听来了苏二五舍命救下了她的事情，淮南王也亲自前来探访正躺在床上养伤实则已经无大碍的苏二五，一番寒暄后，淮南王突然话题急转直下。

    “苏贤侄，孤曾记得听你说过，你最善纵横？”

    苏二五礼节性地拱了拱手：“略知一二。”

    淮南王意味深长地看着他：“按你的看法，二元会的祸患该如何解决？”

    苏二五怔住了：“殿下不是已经解决了二元会之祸了吗？”

    淮南王摇了摇头：“我虽是击溃了二元会，但有生力量并未歼灭，因为他们选择了化整为零的办法潜藏分散到各个郡县中去了，这只能由当地官府的捕快来抓捕了，但是他们多半迟早又会重新聚集起来。到时候即使再出征对付他们，他们又会选择化整为零的办法，很是难缠。”

    苏二五想了想，大抵明白了：“游军之法啊......”

    这时候二元会的难缠终于真正体现出来了，尽管他们并非专业的军队，但难缠的地方在于他们会像江湖人一样分散到各地，这样就难以被彻底歼灭了，这样的战术既恶心又难缠，这也是为什么自古以来游侠儿于朝廷来说如疥癣之疾的缘故。

    苏二五问道：“用他们的家人来威胁呢？”

    淮南王笑着摇了摇头：“这样的办法不是没人想到，但是没有人敢提，因为那些二元会之人皆都是不识亲情之人，且他们的亲人非富即贵，用这等办法只会激起世家大族的反抗。”

    于是苏二五不由得沉吟了下来，其实他心里并不是没有别的主意，只是他不知道是否该说出来，因为若是帮了淮南王的话，如果被密斥司知道，会不会被视为双面奸细？

    心思飞快运转，他很快就有了主意了，心神一定，缓缓开口道：“殿下，你可知道偶像这种东西？”

    “偶......像？”淮南王疑惑不解。

    苏二五嘴角噙笑：“我曾从我老师那里听说过‘偶像’这类存在，据说他们以不同的手段来吸引别人关注他们，关注的人越多就人气越高，并借助名气来攫取大量钱财，这就是偶像了。”

    淮南王不语，因为他知道还有后话。

    “我素闻江湖人爱名，殿下何不向朝廷上疏，请立武林英雄榜呢。让那些爱好名声的江湖游侠去捕杀那些二元会败类，上交的人头越多，被杀者在二元会的地位越高，则在英雄榜上排名越高。最好再拎出几个比较典型的游侠，让他们做精神标兵，给他们加封一些不入流但是听上去很是了得的名号，再打赏些钱财，到时候自然会有更多的游侠趋之若鹜。此谓以毒攻毒之计。”

    淮南王拊掌叫好：“好一个以毒攻毒之计！”

    苏二五却是摆了摆手：“殿下先别这么高兴，这个计谋还是有所缺陷的。”

    “是什么缺陷？”

    “那些江湖人士很有可能会拿无辜的平民百姓来冒充二元会人头，所以最好还是再另设一个榜，比如叫滥杀无辜败类榜什么的，并让手底下的小吏认真查清人头身份，若是冒充，便上这个榜。”

    淮南王眉开眼笑：“不愧是萧綎萧先生的弟子啊！”他顿了一顿，接着道，“既然苏贤侄如此有远见，那恕孤再问一计。苏贤侄你该是知晓，二元会之祸的来源便是东瀛的那些不堪入目的画本，若是要彻底解决这个难题，苏贤侄你又有什么计谋？”

    苏二五淡淡道：“其实殿下不必担心这个，那些画本通常只在沿海地区的中上层人家的年轻人那里流通，多数平民百姓连饱饭都没能吃得了，怎会去买这些东西？不过，若是解决东瀛画本之事，其实单靠朝廷舆论便可。”

    “愿闻其详。”

    苏二五狡黠笑道：“首先，朝廷要向天下百姓声明这些画本是东瀛人赚我们神州人的钱的诡计，其次让几个人假扮东瀛人在沿海地区横行霸道，比如欺辱良家妇女，比如烧杀抢掠，再向天下百姓宣扬此事，激起民族仇恨和爱国热情，并让百姓们生出参与天下事的使命感和责任感，到时候即使朝廷什么都不做，百姓也会憎恨东瀛人包括他们卖过来的东西了。”

    淮南王依旧拊掌叫好，却是意味深长地多看了他几眼，并在心里给他打上了“毒士”的标签。

    计谋很实在，也很会利用人性的弱点，也正因为如此，太毒了......

    淮南王不曾想到，如此年轻的一个孩子内心竟是怀揣着这么多恶毒的计谋，也不知道以前是过着怎样的生活。

    但苏二五却是知道，这实际上是一条看上去很好实则无用的计谋。因为这条计谋对于商贾来说没什么作用，小商贾还好，大商贾的背后却都是世家大族撑腰的，而把持朝政的却又是世家大族，世家大族怎么可能会损害自己的利益呢？

    他知道，南国之所以难以富国强兵正在于世家大族们宛如巨瘤般趴在这片大地上吸着天下百姓的血液，然而如果要压制乃至于除掉世家大族，却又要先富国强兵......真是天大的讽刺。

    对于苏二五来说，用一条无用的计谋来提高淮南王对自己的赏识，同时打消自己在密斥司那边的嫌疑，划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