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想到,墩子的哥哥,虽然也在陆上,可再也用不着穿鞋了。
他没有脚了,连腿也没有了。
他连路都走不了了。
咚妹儿没见到柱子的时候,听墩子说,她生日那天,在她家船上喋喋不休勒索妈的人,就是他哥,她真的讨厌死了。
她听说他遭了不少罪,可她小脑瓜里也没什么概念,就觉着这人活该,就想去看看。
等见到了瘫在船上的柱子,看着这个上身强壮的大人,被子下面空空荡荡的,她就十分后悔自己当初太莽撞了。
怎么能这么残忍呢?!
她顿时忘了自己是为啥来的了,一下子就哭倒在柱子身上,鼻涕眼泪止不住的流下来,蹭了柱子一身,她哭的一抽一抽的,还在断断续续的说:“呜呜呜……都是我不好……手太贱了……可我也没想到啊……呜呜呜……对不起……对不起嘛……呜呜呜……”
墩子始终紧张的盯着他哥的表情,他怕他哥一怒之下会出手打咚妹儿,虽然腿被废了,可哥的一双胳膊,在码头上和人扳手腕就从来没输过啊,而且大尾巴就在床边的地上趴着呢,要是真动手了,应该得是个两败俱伤,不好收场啊。
可柱子始终面色平静的拍着咚妹儿的头,任凭身前被鼻涕眼泪抹的一塌糊涂,平静的好像另一个人一样。
墩子以为,咚妹儿这么没头没脑的哭诉着,哥没听明白呢,他还偷偷松了一口气,这小丫头口无遮拦的,他从来都拦不住。
可等咚妹儿终于哭完了,柱子却笑着对她说:“小丫头,你的猫能飞起来,我也有一半的功劳哈!”
咚妹儿哭得满脸花里胡哨的,懵懵懂懂的点点头。
柱子又说:“下回再过来,给哥带两条鱼来,馋鱼汤这口儿了。”说完,柱子好像太累了,就转身冲着墙躺下了,再也没开口说一个字儿。
墩子简直吃惊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是他哥?
打从孙家出来,他就没说过这么多的话啊,还笑了?
冲着这个疍家小丫头,笑了?他不恼吗?
你朝我这个亲弟弟,还没笑笑呐!
可是我把你从街上拉回来的啊!
那天直到临走之前,咚妹儿都觉得墩子在生闷气,可她也不知道为啥,也懒得问。
咚妹儿窝在被窝里,轻轻捏着大尾巴胖乎乎的小脚丫,还有上面软绵绵的肉垫儿,还在想鞋子的事儿。
嗯,准确的说,是在想柱子哥再也穿不了鞋的事儿。
那个孙烦了说话很不算数啊!这孩子怎么能这样呢?
南岸的有钱人,肚子里面的弯弯绕绕都这么多吗?说好了放人就带着他飞一次。
大尾巴带着他飞得那么开心,转过身儿,就给墩子放出来一个断腿的废人?
这是欺负墩子这个北岸的穷小子,还有我这个疍家娃儿是吧?
行,孙烦了,你给我等着,今晚我就找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