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略一点来讲,他们孙家确实是放人了呀,那个黑脸小子要给他哥留条命,后来他哥确实是活着离开的啊。
可是,孙烦了心里知道,自己就是在狡辩,是在给自己找补,在找借口。
非要这么强词夺理死不认账的,还是挺丢人的。
其实,有一说一,他就是给人家把事情办砸了。
腿都给碾成肉饼了,连站都站不起来了,还能叫个人?
留了一双好手又怎么样,大人们说出去好听点罢了。
都走不了路了,还指望这个人养活自己吗?这不是生生碾断了人家的活路,把人往死里逼吗?
以前,他只是觉得这个姑父对家里几个有头脸的人,奉承巴结,一张谄媚的脸很恶心,现在,他觉得这个人简直狠如毒蝎,一肚子害人的坏水啊!
烦了狠狠一笔下去,一个“笛”字就写花了,他把平展的大纸团吧团吧揉成一团,朝着屋子角落狠狠扔了过去,那边的地上,已经横七竖八的堆了很多纸团子了。
“砰!——哗啦哗啦!!”露台上稀里哗啦一通乱响,大尾巴的声音传了进来。
烦了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去,打开了露台门,想把人家给迎进来。
没想到迎头先挨了一脚,身子不稳,往后一腚墩儿坐在了地上。
大尾巴仰首阔步地走进来,咚妹儿挺直了小腰杆儿,骑在大尾巴背上,像是一个威风凛凛的女将军,一双打着赤脚的小脚丫踢的高高的,还没放下来呢。
“你怎么说话不算数?”咚妹儿一进来,就怒气冲冲的问到烦了的脸上。
“这个……这个真不怨我啊!本来老祖宗都答应好了的,那个……那个你不知道,后来我姑父又说……”
“拉倒吧,别废话了,说来说去,都是你们孙家的人,你们这些南岸的啊,就没一个好人!”咚妹儿不想听这些有的没的。
“嗯,是我不好,我不敢再去和我爸他们那些大人说,我怕他们打我,而且我怕就算说了,他们也不听。”烦了扶着书桌,自己慢慢爬起来,说着说着也觉得委屈,眼圈就红了。
“可你别骂我奶奶,老祖宗是好人,她一早儿就答应了要放墩子他哥的事儿的,是我姑父后面使的坏。”
“我管你家哪个使的坏,人家柱子哥现在腿都没有了,有鞋也没脚来穿了,你就说怎么办吧!”咚妹儿想起柱子哥的样子,想起那半床空空落落的被子,心里就很不落忍。
她一时淘气,惹出那么大的祸事来,让人家下半辈子成了残废。本以为说出来了,得挨上一顿好揍呢!她有次把棺材船家的那个胖小子的胳膊给撞脱臼了,都被妈给捶个半死。
可柱子哥,人那么好,一句怪罪的话都没有,还让她以后去玩。这可是第一个喊她去玩的陆上人家啊。
柱子哥和当时在摆渡船上讹妈的钱的时候,真的是判若两人,她很喜欢现在的柱子哥。
当然,这样的话,绝对不能说出来,喜欢人家没了腿之后的样子,这不是找抽么。
她来的路上,趴在大尾巴的背上就在想,一定不能轻饶了这个富家小子,哪怕敲他出点钱,给柱子哥买只鸡,炖锅汤补补身子也行。
可看着这个病恹恹的小男孩在那哭天抹泪的,她又一时没了办法。
“来来来,你上来,我带你去看看,你们家都干的什么好事!”咚妹儿朝下伸出手,招呼孙烦了也爬上来。
烦了没想到,人生的第二次飞行,这么快,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