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千代绝不会做出红杏出墙这种事的。柳生伯伯,请你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宗介洋史几乎是毫不犹豫地驳斥了柳生的话。
“嘘——小声一点。”柳生满脸尴尬,他想过洋史会有很多种回答的方式,比如感谢他,比如感到惊讶,但是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回答,他脸色铁青地说道,“我只是提醒你,不过你既然坚信千代是个贞洁妇女的话,就当我没说过这样的话好了。你知道的,我也不是喜欢多管闲事的人。”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我相信千代。请你也能够尊重她。”
在距离吊唁队伍稍远的位置,洋史与柳生正发生了这样的对话。
其实洋史今天本来是有些忙碌的,但因为是堂弟的女友下葬这样的大事情,他还是和厂长请了一上午的假期。厂长没有为难他,只是让洋史帮他也带上一束花。
众人正在掩埋下了棺材的墓穴,献花环节还未开始,洋史远远地站在队伍的外围。他神情哀伤地看着下葬的过程,目光所及处正是挥动着铲子的宗介熏的方向。
柳生注意到了他,然后走上前来搭话。
洋史不明白为什么老猎户要找上自己。但是很快,从柳生嘴里流露出的内容便让他愤怒起来。
“洋史老弟,有些话我也不知道该不该说。不过思前想后,还是觉得提醒你一番为好——请你管好自己的老婆,小心她在外边偷汉子。这种事情要是在镇上暴露了,恐怕非常不好。”
这番话,是柳生在洋史的耳边悄悄说出的。
昨天夜里,柳生醉得一塌糊涂,但不是纯粹的那些酒精的缘故才导致他对众人撒了谎——
他编造了李汉民杀害凉子的事情,更主要原因的是为了显摆一番,引起大家对他的注意。
如此一来,他终于可以任凭自己的喜好,通过一番话便可以摆弄大家的感情了。虽然这样的做法颇有些不地道,但事实上也正如他期待的那样,凡是听了他的故事的,没有一个人不变得愤激昂。
几倍清酒下肚,在谎言之中,柳生醉了。醉得酣畅淋漓,醉得东颠西倒,醉得无法脱身。
当然,他也不愿意脱身,他非常享受众人关注的目光。
他重复着他是如何一步一步的发现了凶手的真面目,到最后,甚至他也觉得确有其事。
真相,在他说出李汉民就是那个杀死凉子的人时,就已经变得不重要了。若还想还那个中国人清白,他说了才算。
与此同时,只有他才清楚:其实他根本没有在凉子死亡的那段河畔打猎,而是相反方向的芦苇荡的另一头。
也只有他才知道,那个赤裸的身体,悬在空中摇晃的女性的胸部,以及在夜幕下被他的灯光照到而惊恐万分的脸庞的主人的真实身份——千代菱花!
那天夜里,他根本没有见到过广末家的那个小姑娘。
柳生不会忘记那个画面,在灯光下的正在野地里通奸的一对狗男女。他们纠缠扭动在一起,但绝不是他为众人描述出的所谓扭打场面。
其实,柳生事后也觉得有些后悔。
身为一个老江湖,他当然清楚——谎言只会越扯越凶,而撒谎者也便会越来越危险。
但是到了这个地步···其实事情已经变得很难驾驭了。
镇民们被他的谎言灌醉,所有人都认定了李汉民就是这起凶案的始作俑者,并扬言要杀了李汉民为镇民报仇。
眼看着一切···就要变得一发不可收拾了。
李汉民就是凶手!
——这是一个崭新的事实。除了柳生,谁也不知道他到底看到了什么画面。就连柳生,也必须在心里不断地告诉自己:
你必须一辈子相信这件事情!
但是今天当柳生见到了洋史那小子以后,他还是耐不住心里痒痒,想上去说点什么。他自诩为道德高尚的善人。他想提点一番这个死去的朋友的侄子。
可惜的是,洋史竟然毫不领情。
见洋史不仅对自己毫无感谢之意,而且还要跟他急眼,柳生又一次感到有些后悔起来。他不由得摇摇头离开。
他当然不会与洋史说出他亲眼见到了千代与李汉民偷情的事情。如果这样说了,他岂不是自己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么。
况且,要是镇民们知道了李汉民不是杀死凉子的那个人,他一定会晚节不保的。一直以来在镇上有头有脸、颇有威信的老猎人居然当中撒了个弥天大谎,只是为了满足他那可笑的虚荣心。这太可怕了。
要是这样的真相见了光,那么他就只有切腹自尽了。
就让让李汉民来背锅吧。虽然这样一来杀死了凉子的真凶会轻松地逃脱,但是此时的柳生已经毫不在乎了。
谁叫那个该死的中国人卖给他一台根本就用不了的随身听呢?
既能让自己出了一番风头,又可以出一口恶气,这固然很不错,但是还有一个问题——
那就是,如果将来警方问起他来,该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