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浪飞扬而起。装着大米的麻袋摔裂了,流淌出的大米变成了一簇簇绽放的花朵。
这个时候从遥远的地平线上走来了几个人,他们是麦书记、夏巴才让县长、班玛多吉主任和梅朵拉姆以及那个带路的青年喇嘛。
点起了干牛粪,化开了满锅的积雪,再加上白花花的大米,在班玛多吉主任和梅朵拉姆的操持下,一大锅稀饭很快熬成了。这锅西结古草原的人从来没吃过的大米稀饭,被梅朵拉姆一碗一碗地递送到了索朗旺堆一家人的手里。他们刚刚从藏獒和藏狗的温暖中清醒过来,看到了神鸟,又看到了非同寻常的大米,就把洁白温暖的稀饭当作了天赐的琼浆,捧在手里,仔细而幸福地往肚子里吸溜着。
雪虽然停了,饥饿和寒冷依然像两把刀子杀伐着西结古草原的牧民,牧民们很多都被围困在茫茫雪海中,有的正在死去,有的还在死亡线上挣扎。而领地狗群的任务就是想办法找到他们,给他们送去食物,或者把他们带到这个有食物有干牛粪的地方来。
从前面的领地狗群里传来一阵扑扑腾腾的声音,伴随着低哑隐忍的吼声,一阵比一阵激烈。打起来了,领地狗群和不知什么野兽打起来了。撕打扑咬的风暴居然发生在领地狗之间。
大力王徒钦甲保绷起四肢,身体尽量后倾着,就像人类拉弓射箭那样,随时准备把自己射出去,射向大灰獒江秋帮穷的胸脯。
大灰獒江秋帮穷昂起头,也昂起着作为首领的威风,怒目瞪视着大力王徒钦甲保,却没有耸起鬣毛,也没有后倾起身子,这说明它是忍让的,它并不打算以同样的疯狂回应这位挑战者。或者它知道徒钦甲保是有理的,当自己因为指挥失误而使领地狗群大受损失、而让上阿妈狼群和多猕狼群意外得逞的时候,徒钦甲保就应该这样对待它,它只能用耸毛、怒视的办法申辩,却不能像对方那样抱着一击毙命的目的拉弓射箭。
大力王徒钦甲保走来走去地敌视着对方,越走越快,越走越快,搏杀一触即发。
大力王徒钦甲保开始进攻了,大灰獒江秋帮穷四腿一弯,忽地一下降低自己的高度,让喉咙躲过了徒钦甲保的夺命撕咬,只让自己银灰色的头毛轻轻拂过猛刺而来的钢牙,然后爪子一蹬,假装害怕地朝后一跳。徒钦甲保气急败坏地再一次“钢钢钢”地叫嚣起来,就在这时,江秋帮穷跃然而起,一个猛子扎了过去。
徒钦甲保受伤了,伤在要命的脖子上。江秋帮穷的两颗虎牙深深地扎进去,又狠狠地划了一下,这一划足有两寸长,差一点挑断它那嘣嘣弹跳的大血管。徒钦甲保吃了一惊,狂躁地吼叫着朝后退了一步,再次扑了过去,这一次更加不幸,它扑倒了江秋帮穷,把牙齿咬进了对方的后颈,却被对方一头顶开了,顶得它眼冒金花,踉跄后退着差一点坐到地上。
实力的悬殊是如此明显,大力王的怒气就是冲破九天华盖,也只能暂时忍着,痛心地放弃自己想做首领的野心。
转眼之间,大灰獒江秋帮穷变成了逃跑的对象。按照藏獒的本性,无论面对谁它们都不会逃跑,但是江秋帮穷太愧疚于自己作为首领的无能,太愧疚于狼群的胜利和领地狗群的损失了,它宁肯在逃跑中丢失本色,也不愿让心灵停留在愧疚之中。它狼狈不堪地奔逃着,好几次差一点被追上来的藏獒扑倒。它使出吃奶的力气躲闪着,一看躲不过,就哀号一声,跑向了视野中的梅朵拉姆:救命啊,仙女姐姐救命啊。
梅朵拉姆这时候也正在朝它跑去,一人一獒转眼抱到一起滚翻在了积雪中。梅朵拉姆使劲爬起来跪在地上,像护着自己的孩子那样拥搂着大灰獒江秋帮穷,追过来的藏獒停下了,冲着江秋帮穷和梅朵拉姆吼叫着,却没有扑过来。
江秋帮穷摇晃着头,在梅朵拉姆的衣襟上蹭干了眼泪,挣脱她的搂抱和抚摩,转身朝前走去。路过领地狗群时,它低下头,用节奏明快的碎步跑起来。它满身的伤痕在跑动中滴沥着鲜血,疼痛一阵阵地纠缠着它。浑身的细胞和坚固的神经却执着地左右着它,让它健壮的四肢只为了找到冈日森格而拼命奔走。
一股刺鼻的兽臊味风卷而来——狼?狼群出现了,汉扎西和那个女人、那个孩子,就在狼群的包围中哭泣着,呼唤着。
是九匹荒原狼围住了我的父亲、西结古草原的汉扎西。和父亲在一起的还有牧民贡巴饶赛的小女儿央金卓玛和父亲的学生平措赤烈。
那九匹狼在一匹白爪子头狼的带领下,曾经胜券在握地围堵过小母獒卓嘎,意外地失手之后,又跟踪上了父亲一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