担的少年。少年亦是望着这长裙的女子,只是一瞬两人便极其默契地移开了眼。管家张福是个眼尖的中年人,晓得一些内幕,于是望着少年道:“小六儿,这些年张府都是吃得你家的豆腐,我也晓得你是个极好的年轻人。”
少年佟小六哈腰道:“福管家哪里话,都是小姐少爷们垂青,不嫌弃小六家寒酸。”
“不如这样吧,几日后就是小姐大婚,届时与你送上请柬一封,你可要记得来喝喜酒啊。”张福笑道,准确地把控到了佟小六暗淡下去的目光,只见着佟小六先是一惊,张绣绣亦是欲言又止,终究是没有开口的,张福便只是一笑,将银钱递给了佟小六,说了声小六一定要到啊,佟小六连连答应。众人皆去,唯独张绣绣一人伫立在原地不肯走动,张府原本欲说些什么,想了想还是将要说的话吞回肚子里去。先前的话已经是僭越,不合规矩,再者也是不愿再多伤小姐的心。毕竟世家女子,皆是身不由己。
众人散去,两人对视,佟小六忽然笑起来,“绣绣小姐……要嫁人了啊。”
女子直望着少年双眼,除却干净目光,还有些苦涩被她看见。她忽然心痛起来,只是该如何说呢?女子嘴角微涩,说:“是呢,那少年是个读书人。”
佟小六:“哦,原来是读书人啊。”笑过之后,佟小六忽然揭开装豆腐的木桶,端起一个纯白瓷碗,说,“那……小姐还会吃我家的豆花吗?”
碗中纯白,如天边云,如……心上人,这般甜,这般涩,这般难忍,这般痛苦。张绣绣捂着脸泪水簌簌而下,望着少年,不言不语。视线渐模糊,回忆上心头。
那时女孩豆蔻年华,那时三少爷才离家,那时她夜夜晚晚寻他,那时她日日寻他。他坐在城楼下的草垛上,他跳着担子路过,那时夕阳正好,照着女孩儿如山花灿烂,哦……那时压花三月。少年鼓起勇气走过去,胆怯地问:“你是仙女吗?”
寻不到三哥泪流满面的少女破涕为笑,“你是放牛郎吗?”
少年那时想起有一个关于仙女鱼放牛郎的故事,他们相爱,他们在七月七坐在喜鹊搭的上说一年好多好多的话,那是一个关于月亮的传说。少年木讷地摇头,放下担子,与女孩儿间隔极远,然后说:“不是,我是卖豆腐的。”
那时正好有一书阳光落在她的发间,于是她就是人间绝色,在他的眼里。他不晓得绝色二字,只晓得这姑娘可真是好看,不!这仙女可真是好看。少年好似想到了什么,转身背对着女孩儿,不多时端着纯白的瓷碗站立在女孩面前,只是少年郎胆怯哦,不敢看那女孩,否则定会看见她眉若远山,眼若秋水。女孩望着碗中物件,天真问:“这是什么啊?”
“这是豆花。”少年撇开头,红着脸。
所有的相遇一定都是红着脸的。
女孩接过来,轻轻抿了一口,叫道:“好甜啊!”
他扭头过来,他与她对视,他双眼痴呆。
他在心里说,女孩的眼睛也很甜。
于是在那之后,张家的小姐第一次提出了一个任性的要求,要喝少年家的豆花。
于是整个张府的豆腐都来自于佟家豆腐铺。
恍惚着,恍惚着,少年长大了,女孩也长大了。
草垛一年年消失,一年年有堆起来。
站在门口的少年望着泪流满面的女子,缓缓开口说:“你是仙女吗?”
他的声音在哭泣,她听见了。
她微笑,“你是放牛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