瘸了腿的木藤椅。
这些就是书房内所有的陈设了。
简陋却又五脏俱全。
书?
蒲叶心中一动,走过去翻开了。
纸张发黄发皱,像是有被人从中撕开的痕迹,只有两页用工整划一的小篆书写着文字,其他都是空白。
“
志异:婴宁
志号:零六六
志类:魑
经:无
传:王子服,莒之罗店人。早孤,绝慧,十四入泮。母最爱之,寻常不令游郊野。聘萧氏,未嫁而夭,故求凰未就也。会上元,有舅氏子吴生,邀同眺瞩。方至村外,舅家有仆来,招吴去。生见游女如云,乘兴独遨。有女郎携婢,拈梅花一枝5,容华绝代,笑容可掬。生注目不移,竟忘顾忌。女过去数武,顾婢曰:“个儿郎目灼灼似贼!”遗花地上,笑语自去。生拾花怅然,神魂丧失,怏怏遂返7。至家,藏花枕底,垂头而睡,不语亦不食。
……
记:无
曰:观其孜孜憨笑,似全无心肝者。而墙下恶作剧,其黠孰甚焉。至凄恋鬼母,反笑为哭,我婴宁殆隐于笑者矣。窃闻山中有草,名“笑矣乎”,嗅之则笑不可止。房中植此一种,则合欢忘忧,并无颜色矣。若解语花,正嫌其作态耳。
”
……
“
志异:聂小倩
志号:零六七
志类:魑
经:无
传:宁采臣,浙人。性慷爽,廉隅自重。每对人言:“生平无二色。”适赴金华,至北郭,解装兰若。寺中殿塔壮丽;然蓬蒿没人,似绝行踪。东西僧舍,双扉虚掩;惟南一小舍,扃键如新。又顾殿东隅,修竹拱把;阶下有巨池,野藕已花。意甚乐其幽杳。会学使案临,城舍价昂,思便留止,遂散步以待僧归。日暮,有士人来,启南扉。宁趋为礼,且告以意。
……
记:无
曰:无”
……
这不是聊斋吗?
只是书写的格式却十分奇怪,不像是短篇小说,更像是某种收容的……
记录?
纸虽旧,但字迹如新,像是有人刚刚写下来的。
细想令人发毛。
突然他再次感觉到了,似是有莫名的目光在不知名的角落里窥视着自己一样。
“谁?”蒲叶眼角阴影中像是有一道影子迅速划过,本能叫出了声。
他猛然转头一看,才发现是打开的木窗不知何时被一阵怪风吹得来回摆动,影子在地上乍一看就像是走动的人影。
“吓了我一跳!……”蒲叶暗暗自嘲,自己似乎太疑神疑鬼了。
他走过去将木窗重新打开,顺便坐在木藤椅上,拿起那旧书翻看起来。
明明只是耳熟能详的聊斋故事,为什么要以这种方式来书写呢?
这线装书像是被人撕过一样,没有封面,除了这两页,其他都是白纸,连个书页都没有。
淅沥沥……
不知不觉间,窗外又下起了小雨,给天地又拉上了层层雨帘,远处的青山升起了水汽,迷迷蒙蒙的。
天地说不出地安静。
虽然不少人对聊斋里的故事十分熟悉,但真正静下心来看过书的人却很少……
古代的文字总有一种简洁而又点睛的韵味。
蒲叶的心中也平静下来,不知不觉看地入神了。
瘸腿的木藤椅出乎意料地平稳,摇啊摇……
莫名一股浓浓的困意席卷了过来,他眼皮子已经开始打架,手不自觉就垂了下来。
蒲叶躺在那里,嘴角带着淡淡的微笑,陷入梦中,清秀的一张脸眉角舒展,宁静又放松。
天地间一片寂静,只有窗外雨声淅沥沥地下着,安静……
久久无声。
仿若时间在这一刻都停止了流动,画面静止,一刹那就是永恒。
直到某个时候,蒲叶手中旧书无风自动,哗哗作响。
两页带字的纸诡异地竖了起来,直直地立着,上面掀起了道道波澜,如同水的波纹。
叮……
无声无息间,一截晶莹的指尖从一页纸中一点一点伸了出来。
先是纤细的手指,手指像是刚剥开的葱白,鲜嫩纤细,冰冷而又没有半点血色。
随后是秀气的手腕,圆润光泽……
然后泛着玉光的一双手臂,秀肩微露……
近了!
指尖垂下,一点一点朝着蒲叶面孔靠近,分开刘海,落到光洁的额头上,随后掠过青黛般的眉角,轻轻拨动睫毛,随后攀上高耸的鼻梁,又擦过分明的嘴棱,最后来到了消瘦的下巴……
缓缓地抚摸,像是在感知着什么……
“别动,痒着呢……”睡梦中的蒲叶眉头皱了起来,口中嘟囔着,感觉像是有一只猫爪在脸上轻轻地挠着,痒痒得难受。
于是他伸手挥了过来,要将这打扰自己睡觉的讨厌鬼给拍走。
那只手吓了一跳,嗖的一声又缩回了书页中,再无动静。
“哪来的猫?”蒲叶嘀咕了一声,翻了个身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书屋里再次寂静下来。
淅沥沥……
不知不觉,秋雨下得越发密了。
寒气袭来,睡梦中蒲叶本能地双手抱肩,整个身体不自觉蜷缩了起来。
这时,另一张书页上又有了异动,三只毛茸茸的蓬松尾巴露了出来,赤红如火,无声地轻轻盖在了蒲叶的身上。
一场秋雨,一场寒!
天凉了……
窗户悄无声息,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