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个姑娘,谁叫我跑得比东市所有男孩都快呢?
后来我偶尔会想,要是当时我的腿没那么快就好了。
卖糖葫芦的货郎嫌天冷,糖葫芦又不愁卖,一路吆喝一路不住脚地走,想吃总要去追。
吃糖葫芦的馋心催得我像颗着火的天雷,一头撞翻了一个漂亮姑娘,俩人滚成一团。
姑娘身子娇软,我急着去追糖葫芦,拽住她的胳膊就把她从地上拔起来,这一拔,就瞧见了她手腕里吊着的红玉。
其实我挺聪明的,没有立即叫出“我二姐订亲的信物怎么在你这!”而是状似惊喜地夸“姐姐这红玉好生漂亮!”
难怪师父说我根骨清奇,天生是练“踏雪”的料,未经训练的我一路跟踪,韩大公子搂着颤抖的“红玉表妹”疼着暖着的事情第二天就被我传遍了咱们东市的大街小巷。
退亲砸礼,春江闭门绝食了三天才肯出门,自此看我就没好眼色。
春烟也怨我该偷偷告诉老春爹便罢了,怎还闹得人尽皆知。
其实我只是想借机将韩家当铺的生意也搞臭些,谁知道背德在先的男女最后没事儿人似的结了亲,受害的二姐却仿佛做下什么不光彩之事,走到哪都被人指指点点。
就这么着,姐仨的亲事一起耽搁下来。
我是真怕老春爹前脚走,春江后脚就把我丢出春海楼去。
我琢磨着,要想不被淘汰,做人就得有一技之长,老春爹去后,大姐掌勺,二姐算账,我一事无成,只好一边在店里打杂清扫,一边答应了早就看中我“春海楼三小姐”尊贵头衔的肥和尚,被收为徒。
肥和尚几年前云游到此,一双无辜的大眼睛加一张年画娃娃似的大脸,哄着老春爹常年供他早斋。
没吃两月,他便提出要收我为徒。
当时我打心眼里瞧不上这个荤素都爱、又不避女色的笑脸肥僧,扔了个白眼就撒丫子跑了,依稀听见他说什么“身轻如燕,好根骨……”哼,为了老春爹多给他炖两根猪大骨,连我都夸得下口,这家伙也是没什么良心了。
当时我有老春爹撑腰,衣食不愁;如今我是春江手下的卑微女奴,自然而然将“提升自我,加强自我的不可替代性”提上了日程。
肥和尚吃完我从牙缝里抠出来的卤鸡腿,抹抹嘴道,“终于想通了?愿意给我当徒……嗝,弟了?”
我真想给他一拳,把鸡腿给我吐出来,但咽下去的鸡腿驷马难追,只好不那么真诚地点个头,“你能教我什么?”
自打我见他,一不念经,二不练武,走五步就开始喘,偏信誓旦旦说能教我。
肥和尚将油手在衣襟上搓了两下,脸上竟然隐约带了点庄严,扔了一句“瞧好了”,我便感觉到一阵风自面前拂过,下一瞬,和尚仿佛烛火晃动而虚幻的身影重新凝实。
他递给我一颗鸡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