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 “有次爹喊她吃饭,叫她她不应,我说爹你声音小,我来帮你。我好心帮他叫了叶柳清,结果她飞来要揍我。”赵呵悠闲摇着椅子,讲起了故事,“说我小兔崽子敢直呼亲娘名讳,是要反天了。她追着我满山跑,把我追急了,我就说,以后我就要叫你名字,不服你揍我。只要你能挨到我半片衣角,我乖乖叫你娘。如果做不到,我不仅要叫你叶柳清,我还敢叫你男人怜哥。”
皇帝先愣又绷不住,哈哈笑了起来。
“怜哥……”只是笑完,她又叹了口气,“朕好久没见过哥哥了。那你可叫你爹怜哥了?成何体统。”
“当然不成。”赵呵道,“叶柳清揍不到我,但我爹一个眼神甩过来,我就得乖乖回来,我爹按着我,让叶柳清揍了我两巴掌。”
这话有一半不假。
实际上,她从小就没叫过叶柳清娘。
叶柳清不让,说总要明明白白让她知道,这份亲情并非是因血缘,爱就是爱,跟如何称呼无关。但叫其他的,叶柳清又嫌别扭,就让她直呼名字了。
“我想,我俩在武学之道上,虽说是师徒,但却平平等等,你如此叫我,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云间高出人间百丈,只有咱三个人,何必还用规矩束缚?想叫就叫吧。”
赵呵就叫叶柳清名字,叫到七八岁左右,那阵子好奇心强,就学着叶柳清叫怜哥。
这就不行了,叶柳清追着她漫山遍野的揍,还抓不住她。
最后,是亲爹冷着脸推开门,朝着雪风中喊了一句:“你们不回救死外边吧。”
一大一小两只乖乖回家,怜哥趁机关了门,回头揪着赵呵的衣领,冷笑道:“你叫我什么?”
赵呵识相道:“爹,亲爹。”
赵呵不管和谁,都能聊热络了。
皇帝的笑声不断地从房间内传来,听的门外的侍者也跟着勾嘴角。
就算回了宫,皇帝换衣服时,也还会突然笑起来。
“陛下想到什么开心事了?”
皇帝就说:“跟太医院说,她要什么就给她。对了,还有明珠皇子从前喜欢的那些字画古玩,一并清点了,就先……先送到京郊的鸿鹄别庄,收拾收拾,让她住进去。”
“此女果然人如其名,呵……令人惊叹。”皇帝眉开眼笑,“性情言语,像极了叶柳清。”
“昔日的小平阳侯……”侍者也微笑,“最是逗趣,凤城君在的时候,最喜招她入宫,还说,听叶小侯说话,人都要长寿个十年。”
“哈哈哈哈……那朕岂不是也要延寿十年?”
但三日后,赵呵却带着叶子,消失不见了。
药能带的都带了,人去楼空,走得像一阵风,像妖精吹口气,就消散在了人间。
皇帝震惊,又问:“她还带了个病人,那么大两个人,出城入城,就没有一个瞧见的吗?”
皇帝摊在椅子上,愣愣道:“和当时一样……”
和当时一样。
她的兄长点头后,叶柳清就带着他,从她的眼前不见了。
他抬头时,只能捕捉到风声。
这之后,去的暗卫无一例外,要么跟丢,要么再也没回来。叶柳清是动了真格,天神来了也挡不了她救兄长出宫的决心。
最后,她消失在云间山的云雾之中,云层之上,无人知它的模样。连最好的采药人,都不曾踏足过那片净土。
叶柳清带着兄长,就像踏云升天的仙,离开了云层之下的人间。
而赵呵,也是如此。
好半晌,皇帝抹了一把背后的汗,怔怔看向偏殿一角。
她眼睛死死盯着那块地方。
或许,不是错觉。
叶柳清和她的兄长,都是仙人,连同赵呵也是一样。
或许,那天,她已用那梅香瓶,砸死了她的兄长。
她的兄长,也成了仙。
皇帝觉得自己出了问题,她魂魄飘忽,忽冷忽热。
她已分不清真实与虚幻。
她问侍者:“前几天……朕真的见赵呵了吗?”
侍者忙叫太医。
太医并没有说几句话,探了脉轻言讨论着给药方。
恍惚之中,皇帝却听到了她们说:
——是老毛病了。
——皇上又癔症了。
——皇上只要一想到明珠长皇子,就会伤情伤心。
——这年纪,恐怕不利。
皇帝躺在那里,眼睛直直望着雕花的床。
忽然觉得,自己现在的眼神,一定和当年的兄长一样,濒死般无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