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位前辈,还有几天前,才被爸妈托人塞进组里见习的一个刚上大学的小姑娘蔡易云。
蔡易云坐方苒旁边抖个不停,嘴唇有点发白。也是,毕竟第一次跟着组里出任务就是这么危险的活儿,怕也正常。
方苒握住她手背,笑笑安慰:“别怕,这次来的可是南桥的飞龙特警队,个个都是精英,还怕降不住一个普通中年男人么。”
她刚刚在门口等采访车的时候,上实时微博瞄了几眼,看到了很多网友带话题发的现场照片。大概人都很容易对英雄产生偏爱之情,居然连着几十条微博都齐刷刷偏了重点,在说什么果然真正的帅哥都上交了国家。
曾秀娟也注意到了蔡易云的异常,她转头缓和气氛:“对啊,飞龙队队长可是我家那口子亲自上门,好几次才挖来的呢,人以前在部队里时立的功一面墙都贴不完。”
她眨眨眼,又压低声音,故作神秘补充,“而且我见过本人,长得很帅的,肯定是你们年轻姑娘喜欢的那款。”
曾秀娟老公是南桥公安局大领导,挺和蔼一人,就是有点啰嗦。方苒之前见过他几次,就听他吹过几次,说他挖来的那特警队队长有多牛逼。
蔡易云害怕情绪果然减退了很多,被逗笑,点头应了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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筒子楼鳞次栉比,北楼附近拉起了警戒线,围观群众把周围堵得水泄不通,喧嚣声沸反盈天。
车开到巷口就进不去了。一行人扛着摄影机下车,出镜记者方苒走最前面,边简要报道现场情况边引领着摄像机从后方绕进去。
靠近事发北楼,站在楼下仰头和天台嫌犯沟通的喊话人声也愈发清晰起来。
这里的筒子楼都是矮楼,左不过五六层的高度,围观群众又都离有一定距离,声音稍微响亮点就能轻松和天台的人沟通。
“叔叔,您别着急,先把女生拉回楼里,这样太危险了。您看我们能派一个人上去听听您的需求吗?”
方苒跟着喊话人视线抬头看去,心即刻咯噔一声,暗叫不好。
情况比想象中还要危急很多。嫌犯不仅是将一把长砍刀架在人质脖子上,人质更是被推到了天台边缘,后腰死死抵在半人高矮墙沿,整个人的上半身都悬在楼外,摇摇欲坠,离被推下楼来只差嫌犯情绪的一个小波动。
方苒深呼吸调整状态,继续对着摄像头报道现场。
但未曾想,经过沟通,天台拿着刀的中年男子情绪反而更加激烈了。
他一手拎着人质衣领,一手拿着砍刀丧心病狂地在空中乱挥,冲楼下粗红着脖子狂吼:“老子才不信劳什子警察!我要自己指定人!我要女的来!女的!”
他恶魔般的视线在楼底逡巡一圈,忽地指向方苒一行人的方向,“我要那女的!蓝色衣服那记者!要她上来!”
方苒下意识低头,目光在自己黑色大衣上顿了下,倏地转头,看向站她身后穿蓝色雪纺衫的蔡易云。曾秀娟他们也都同步看了过来。
蔡易云脸肉眼可见地变红,腿软往下滑,浑身筛子似的猛烈颤抖起来:“我……我不……我害怕呜呜呜……”
曾秀娟眉头皱起,蔡易云才刚上大学,她爸把她送到她这组来见习,她是要为她安全负责的。沉吟半秒,曾秀娟往前走了一步,正抬起头,张嘴想说什么,手臂上忽地搭上一只手,把她往后拉了半步。
方苒往左踏了半步,挡在曾秀娟面前,仰头,语气柔和地和嫌犯商量道:“叔叔,我们这小姑娘还没拿记者证呢,您看……我来和您沟通行吗?”
嫌犯狰狞目光扫过来,方苒丝毫不躲,嘴角噙着微笑,不卑不亢和他对视。
漫长煎熬的沉寂,但似乎也就过了不到五秒。
嫌犯像拎麻袋一样拎着人质往下狠命压了下,语气愈发不耐烦,但好歹松了口:“你也可以!赶紧上来!我只给你们五分钟!不然我就把她推下去!”
方苒用指甲使劲掐了掐手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把麦递给曾秀娟,笑着嘴型跟她说“没事”,抬脚往楼梯方向走。刚走进屋檐下,上面跑下来一特警拦住了她去路。
特警怀疑目光上下打量她,语气焦躁又凶,怪罪道:“你行吗?你学过谈判吗?没学过就别强出头给我们添麻烦好吗?你——”
“山峰!”
一道后方传来的低磁声忽地打断他。
山峰转头,看到来人,立即收起情绪,侧过身喊了声:“林队。”
方苒视线跟着山峰移过去。
林赛屿穿着一身黑色特警装,肩宽腿长,身材高大,双手把着一只狙击/步/枪,黑色防爆头盔下是一双凛冽如鹰的眼睛,眸色极黑,下颌骨锋利如刀削,面色沉静。
两人视线隔着两米的距离在空中撞上。
这一瞬,方苒呼吸滞住,肩颈有些发麻,心脏很重地鼓了下,仿佛又变回了四年前的方苒。
这四年间,她想过无数次和林赛屿重逢的场景,也在无数个拐过转角的刹那,不可抑制想象过,会不会抬头就看见他。
相比之下,林赛屿的反应就显得平淡很多。他只是眉间略微蹙了下,眼睫微眯,神情稍愣。
方苒猜测,他大概……只是觉得她有点眼熟?
毕竟,四年的时间足够将一人抛之脑后。更何况,她于他都不是单纯的方苒,而是战友的妹妹方苒,邻居家小孩方苒等等。
她的名字前被套上了太多的修饰词,也将她和他之间隔开了无数层。
林赛屿绕过山峰走过来,在方苒面前站定,锐利目光像是审视,直勾勾又紧紧照进她瞳孔。
他盯着方苒看了须臾,薄唇微张,声音沉沉,一字一顿:“方苒,你确定?”
林赛屿叫她名字又让她指尖瑟缩了下。方苒频率极快地眨动了几下眼睫,迫使自己思绪回炉。
她胸膛轻微起伏,无声呼出口气,抬头回视回去,坚定点头:“确定。”
林赛屿薄唇抿成一条紧绷直线,小幅度点了两下头:“好。”
紧接着转身,头往前一扬:“跟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