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疼得快要死了,还这么嚣张。”黎皎皎干脆不挣扎了,她伸手握住戚复的脖子,尽量表现得坦然大方,“不如想想,如何才能解决这些小东西?”
戚复饶有趣味地看着黎皎皎。
世家贵族养出的小娘子,温雅内敛,如此出格的动作让她耳朵尖儿微微泛红,却还鼓足了勇气不想露怯。他松开了手,却忽然倾身凑近她一点,“黎小姐真是个好人。”
黎皎皎总算收回手,松了口气,下意识礼貌道:“谬赞了。”
她一抬起脸,鼻尖蹭过戚复的下巴,冻得她打了个小喷嚏,立刻往后一仰避开他。
不知道为什么,黎皎皎后知后觉地有点脸红。她一时之间有点心慌,下意识抓紧褥子,回过神来时,却发现戚复雪白的衣襟已经被血染透了。
无论戚复是出于什么,愿意帮她救下阿爹阿兄,总之她是无法杀掉他了。
那她要救他。
“要怎么才能救你?”黎皎皎不是个很优柔寡断的人,心念一转间,已经打定了主意,“戚复,别当杀手了吧,太危险了。”
树敌太多,总有一天死于仇敌之手。
即便知道将来的戚复会投奔节度使,转而起义一呼百应,势如破竹攻入京都。可他既然拿得出那只价值连城的墨翡手镯,必然出身富贵,可出身富贵却沦为杀人的工具。
其中种种,不言而喻。
戚复唇边笑意不复,眉心蹙出一道阴郁的褶皱,垂下的眼睫阴影重重,“黎小姐,白月楼,是你们平西侯府都不能随意得罪的存在。”
黎皎皎端坐在屏风前,眉眼间不见胆怯。
“可白月楼,也不能随意得罪平西侯府。”她走到窗前,推开窗子,凉风灌入暖和的房间,黎皎皎不由瑟缩了一下。
戚复不知何时抬起了脸,漆黑的眼阴郁而厌世,单薄的肩头积雪化去,他咳出一口鲜血来,伸手支颌,“其实也不是很难,”戚复揩掉唇边血迹,“西域进贡的朱雪草做药引子,便能将这些东西诱出来。”
黎皎皎皱眉,“我没听说过这味草药。”
“皇后的御用香料,紫凌香便用了朱雪草。”戚复唇边浮现一丝嘲讽。
这黎皎皎便知道了,她想了想,“我明日要进宫,我替你讨一点来。”黎皎皎觉得,以戚复的功夫,进皇宫大内未必没有可能,“你为什么不去取呢?”
她回过头看向戚复。
少年长发随意绑起,白衫黑衣稍小了些,越发衬得他瘦削清俊。在柔和明亮的雪光下,露出无害干净的笑容来,“他们也在等着取我的性命。”
黎皎皎不知道他说的他们是谁。
但是本能告诉她,这个不知道为妙。
“那正好,我帮你取。”黎皎皎忽略掉他话里的疑点,少女眼底有明晃晃的光,柔和得醉人,“白月楼要取你性命,那干脆离开吧,你可以待在我身边。”
没有人活得容易,黎皎皎起先怕戚复引起动乱,可也怕自己无故错杀戚复。
戚复微顿,待在她身边?
她明明知道,他会为她招来祸端,也不可能听她的话,甚至可能不开心便信手杀了她。
“世家勋贵家的小姐,都这般愚蠢吗?”戚复轻嗤,目光却仍落在黎皎皎身上。她眉眼干净柔和,却自有凛凛风骨,如一捧在冬阳下无声盛放的腊梅。
黎皎皎面色不变,像是没听出他话里的嘲讽。
戚复的眼前却又久违地浮起一层血雾,一点一点将面前的人模糊。即便如此,他握着软剑剑柄的手还是无声收紧,一直到血雾凝结着流下眼角,他才压抑着喘息般的嗓音闷笑了声。
“不试试,怎么知道。”黎皎皎也不知道这句话,是对自己说的,还是对戚复说的。
她快步走向戚复,伸手扶起他。
雪白的衣衫被血染透,她能听到令人齿寒的声音,黎皎皎扶着戚复往外走,“外头这么冷,给你下这些虫子的人真坏。”
少女襟袖间梅香萦绕,她握着他手肘的手却是温热的。
“并不是人人都如黎小姐这般心软。”戚复轻轻道,拂开黎皎皎的手,踉跄着走进满地积雪里,跌坐在地上。
黎皎皎一愣,总觉得戚复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院外却传来了敲门声,紫苏隔着篱笆喊道:“五娘子,你怎么把院门反插上了,奴婢陪您去夫人那挑衣裳了。”
戚复踩着砖石,轻而易举跃上树梢。
黎皎皎收回想试探的话,准备去给紫苏开门,树上小刀飞来,削断了门插,戚复迎着黎皎皎无语的目光,露出一个安静无害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