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来拿出竹笔,思绪又回到那个雪雾迷蒙的早上:
曲珍姐姐,告诉你一个秘密,
其实那天我没有走,
上路的是“桑结”的躯体。
或许是经师看出了什么,
开始几天总讲“佛心无住”的道理,
后来,连自己也叹息自己太不争气。
如若时光就这样淡淡流淌,
思念会化为一道潺潺小溪,
可桑主则那位首领却要掐断黄教的生机。
曲珍姐姐,明日就是大劫,
甘丹颇章要面对万名铁骑,
既披上这身袈裟就要将这份责任担起。
一世有长短,万事随缘去,
此刻我孤灯独坐待天明,
却猛悟出“得成于忍”的真谛。
姐莫听什么修成正果功德圆满,
可怜天下僧人啊,
哪一个不是把最难舍下的舍弃。
天未破晓,呜呜的螺号声把伏桌而睡的五世达赖唤醒,推开门,只见满院子密密麻麻站着僧众,迎着寒风齐诵《金刚经》,伴着林涛般的经声,法号、螺号、腿骨号、法鼓、唢呐、锣、钹一齐奏鸣。这是佛乐的交响,是“三宝”的心声。
地上铺了薄薄一层雪,天气干冷。寺内一切如常。五世达赖照例在本尊班登拉姆像前献了供品,然后闭目静坐。
午后消息传来:蒙古骑兵已到,在城外扎营。往往是事情真的临头也就罢了,这不明底细的等待最令人心焦。下午和晚上都未有动静。
已近年根,街上空空荡荡。无数双眼睛在掀起一角的窗帘后面惊恐地窥探着外面的情况。只有一双眼睛镇定自若还饶有兴趣地微笑着。
第二天上午,阿尔斯兰大王子采取了三个行动:一是在大昭寺广场贴布告、开大会,宣布自己已由却图汗任命为西藏总管,保证百姓安居乐业,教派平等;二是派乌恩将军赶赴桑主则,命令小藏巴汗交出权力,返回自己领地;三是撤走封锁三大寺的藏兵,亲自登门拜访。
“佛爷,却图汗的大王子前来拜见,不知何意?”索南进来禀报。
又是一个突然。五世达赖睁开眼慢慢转过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听得门响,五世达赖起身相迎。
“不知大王子光临敝寺,有失远迎。”
阿尔斯兰趋前几步,行跪拜礼,献上哈达和十锭黄金。
“大王子何必如此客气,请坐下说话。”
“弟子在漠北就仰慕大喇嘛圣名,今得拜见实乃荣幸,往后仰仗之处甚多,望大喇嘛不吝赐教。”
五世达赖见大王子30多岁,面皮斯文,举止有礼,话说得也算诚恳,于是说道:“大王子统兵万骑,远道而来,有话但说不妨。”
“父王得悉藏巴汗对贵教居心叵测,特委弟子以西藏总管,平息教派纷争,增进众生福祉。大喇嘛在僧俗两界众望所归,还请一力扶持,弟子感激不尽。大寺周围藏兵昨夜已撤离,大喇嘛尽可安心。”
事后五世达赖回忆,那两天好奇怪,一个“突然”接着一个“突然”,多亏菩萨保佑,否则一个“突然”应对不妥都将导致严重后果。这不,大王子来当总管无疑又是一个“突然”,但他隐约感到此事绝非简单,却图汗的态度因何大转变?大王子与小藏巴汗是否合谋设套?看大王子不似奸诈之人,莫非他与小藏巴汗之间……
“谢谢大王子帮助,只是寺外之事,我等僧人不曾闻问,也不便干预,望大王子体谅。”
“弟子才到,营中诸事繁多,改日当来听大喇嘛讲经,告辞了。”
“菩萨保佑。”起身相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