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后的女子沉声道,“正因为你太原城里最贪财也最泼皮的皂吏,我们才找上你!”
“住口!”白诩突然将扇子在手中一拍,厉声道,“我不准许,你休再开言!”
楚天涯略微吃了一惊,白诩这瘦骨嶙峋弱不禁风的文生,发起怒来还真是有几分气势。
而且,屏风后也的确是鸦雀无声了。
这时,白诩就像川剧变脸一样马上又和颜悦sè了,对楚天涯拱手赔了一礼,说道:“因为往事种种,小妹才对大宋的官吏深恶痛绝,并不是刻意针对太保。还请太保海涵。”
“好说。既然是谈生意,本人也不会为了一点小节而误了正事。”楚天涯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句,尔后道:“请说正题。”
白诩微然一笑,继续道:“其实,大宋官场上的那些弯弯绕绕,太保肯定比我懂得多。一眨眼的时间、一句话的功夫就能办下的事情,他们不拖延上十天半月、再推诿十几个人手经办,是不会罢休的。常言道蛇打七寸单刀直入,差拨是离人犯最近也最直接的管事,所以我们才找上你。无非是救人如救火,我们担心夜长梦多。”
“算你自圆其说。”楚天涯并不以为意,继续道,“我记得你刚才说,太行七星山上的好汉是锄强扶弱、抗击边寇的。那么我要问,他们都锄了哪些强扶了哪些弱,又抗击了何方的边寇?”
楚天涯心里想得清楚,差拨这份吸血鬼似的职业,是不想再干下去了。如果醉刀王薛玉真是“林冲、卢俊义”那一类蒙冤的英雄豪杰,临走时做个顺水人情帮他一把也算值得。反之,如果只是打家劫舍的山贼强盗,才懒得理会。
“太保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白诩的神情变得严肃了许多,正sè说道,“河东河北,谁人不知太行七星山上,秉承忠义匡国护民?近年来,只有被七星豪杰惩治的贪官污吏和恶霸歹人,可有听说他们在欺压了哪一位良善人家?前者黄河泛滥,七星山散尽钱粮救助灾民;三个月前,榆次县惨遭瘟疫,正是山中良医配置灵药,救人无数。试问,这算是锄强扶弱了吗?——至于抗击边寇,太原府中男女老幼尽皆知晓,近几年来太行义军一直都在助战大宋,志在收复燕云十六州!……只是可惜啊,可惜!”
说到这里,白诩甚是遗憾的摇头叹息。
楚天涯的心中,却是猛一醒神,想到了许多重要的事情,此时先行按捺住了,问道:“可惜什么?”
“可惜我大宋朝廷jiān臣当道,朝廷用人不当啊!”白诩摇着头,叹息道,“至宋金联合灭辽开始,原本是胜券在握形势大好。辽国在宋金两国大军的夹攻之下,垫如垒卵。可是我大宋派往河北督战的主帅,却是六贼之一的大宦官童贯——此人除了好大喜功贪赃枉法,再也别无所长。太行义军为顾全大局归于他旗下,本待高歌猛进攻城掠地,却被童贯勒令不得上前。不仅如此,童贯还将太行义军称为‘反贼流寇’,不断对其打压排挤。后来,童贯以众欺寡但仍是连遭败绩,却将责任推到了太行义军的身上,并反弋一击对太行义军进行讨伐。无奈之下,太行义军只好无功而返退守山寨。”
听到这里,楚天涯的眉头深深皱起,不自禁的脱口而出——“果然”!
“什么果然?”白诩问。
楚天涯摇了摇头没有搭言,心中却在暗道:这几天来我恍恍惚惚的只顾着思乡念亲,却忽略了一件大事!眼下正是大宋宣和七年秋,辽国应该早在半年前就被金国所灭了!然后再用不了多久,金国就要挥兵南下,直取中原灭亡北宋王朝,并制造中国历史上最为著名、也最为惨痛的——靖康之变!
楚天涯虽是个jǐng察,但生于书香门第的教师家庭,父亲正是教历史的老师。从小在父亲的影响熏陶之下,他就喜欢听《说岳全传》、《水浒传》这一类的故事和评书。后来学生时代出于对这段历史的兴趣,看了不少这方面的书籍电视,并与父亲无数次的探讨过这个时代的许多历史问题。
因此,对眼前大宋的这段历史,楚天涯虽然算不上是了然如胸,但至少是知道许多重大事件、并了解一些重要人物的!
“我问你,辽国天祚帝,如今何在?”楚天涯为了应证自己心中所想,问道。
“早在半年多前,天祚帝为收复失地,师出夹山被金人击溃,做了俘虏。历时百年的大辽国,也宣告灭亡了。”白诩又悠然的摇起了扇子,“此等大事妇孺皆知,太保又何必问?”
“真的快来了……”楚天涯不禁闭上了眼睛,深深的呼吸。
“太保说什么?”白诩对楚天涯这些表现,十分好奇。
楚天涯突然双眼一睁站起身来,双手在桌上一拍,“找个地方,细作长谈!”
白诩颇感意外的怔了一怔,然后十分平静的微然一笑,“去哪里?”
“我家!”
白衣女子从屏风后站了出来,满怀敌意与jǐng惕的看着楚天涯,虽未言语,却是堵在了门口。
“是怕我趁机开溜,还是怕我通风报信叫人来抓你们?”楚天涯摇头冷笑,“既然怕死,又何必涉险来救人?既然信不过我,又何必跟我多说废话?——动手吧,现在杀了我最是安全!”
屋中顿时陷入了一片沉默,气氛压抑且肃杀。白衣女子的手中,不知何时又多了一把雪亮的短匕。
片刻后,白诩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来,将扇子在手中一拍,“我们跟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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