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几个人听到说话声,不由转身,一低头望见了林微微。
“你?”
她点头,忽略他们眼里语气中明显的轻视,用手撑着地板站了起来,向他们走去。在海德尔几个大男人面前,她矮了整整一个头,显得有些气势不足。不过,这种时候,不是身高体型上的较量,而是如何以智取胜。
“你有什么办法?”站在海德尔右边的维利追问。
“我的办法就是,诱敌深入,关门打狗。”
几人面面相觑,一下子都没弄明白她的意思。
“什么意思?”
“有没有笔和纸?”怕口述讲不清楚,便想动手写下来。
“有。”
接过文具,她先在信纸上画了个圈,标注上万字旗,道,“这是德军战壕。”
然后在德军前面4、5厘米处画了一条线,道,“这是弗里茨的人马,我们姑且叫它保卫队。”
而直线前面是插着苏联红旗的突击队,红旗的位置画上几条指向弗里茨保卫队的箭头,她继续道,“这是苏联人的进攻方向,他们的目标是这里,德军的战壕。如果,弗里茨的防卫队打开一条缺口,让他们通过,进到这里。我们在里面设下埋伏,他在外面将苏联赶入陷阱,里应外合形成一个包围圈。敌人进来容易出去难,这样一个封锁的阵势就叫做关门打狗。”
要不是东西方文化差异,林微微也不敢在他们面前班门弄斧。这几个德国人想不到这一招,不是因为傻,而是因为他们一根肠子通到底,没有那么多绕七绕八的小心思。再说,他们历史战役中也没有三十六计和孙子兵法可以借鉴。所以,海德尔他们第一时间想到的只是投入更多人手,如何奋勇杀敌。
两人对视一眼,维利显然有些动摇,“主意不错,可假如让苏军长驱直入进入腹地,风险有些大。”
“不可能没风险,套用一句经济学上的行话,风险和收益并存。”她话锋一转,突然问道,“你会不会打太极拳?”
在现代德国,太极是个流传颇为广泛的东方运动,很多大学都有课程。但在闭锁的40年代,他们当然闻所未闻,听她提起,也只是迷茫地摇头。
太复杂的说不出,但基本要点还是知道一些。太极以守为攻,以退为进,以柔克刚,以慢胜快,以少制多,正好适用于他们的现状。
“苏德两军实力相当,以硬碰硬,结果是两败俱伤。”说着,她做了一个太极的经典迂回动作,“绕开他们的强项,然后,再用我们的强项对付他们的弱项。”
“我们的强项是什么?他们的弱项又是什么?”
“就目前状况而言,我们没有强项,而他们也没有弱项。”
维利刚想点头赞同,就被她打断,只听她在耳边继续说道,“但是当他们进攻到德军腹地,我们的强项和他们的弱项就会立即突显出来。我们有掩体、散兵坑,可以埋伏,有掩护,在这里我们完全掌握先机;而苏军正好相反,没有掩护,行踪暴露已经很不妙,再加上对地势不熟悉,完全处于被动挨打状态。他们想要取得成功,就得依靠突击效果。不过……”
说到这里,她不禁扬起嘴唇,露齿一笑,道,“闪电战向来是你们德国人的强项。”
说这句话的时候,事实上她是带着一些讽刺的意味,不过这几位都当补药吸收了,脸上的神情不由都是一缓。
计是好计,不过这只是纸上谈兵,真正作战起来还是需要天时地利人和。具体如何设下埋伏,如何引诱敌孤军深入,再如何与弗里茨里应外合,这些都需要仔细计量。
但此刻形势危急,大敌当前,根本没有喘息的空隙。商议的片刻,外面手榴弹爆炸的声音再度昏天暗地地传来,整栋楼都在摇晃。
海德尔神色一凌,转头急切地望向维利,问,“现在到底怎么办?上尉在外面支撑不住太久。我需要一个确切的回复。”
维利显然是几个人中可以说上话的人,弗里茨身陷前线,大家都在等他拿主意。他看了一眼林微微,心里还是没底,可是箭在弦上又不得不发。如果按照他之前的布置,将后防人员全部调到前线上,情况一样糟糕。他想了想,一咬牙,终于有了决定。
林微微死也不会知道,维利采取她建议的真正原因是,万一行动失败,那他还有个推卸责任的借口!
方案确定下来后,很快就开始实施,海德尔再度奔赴战线,将这个战略转述给弗里茨等各个方位上的人。
车间相互连在一起,因为连续的轰炸,窗户和门已经变成了一堆齑粉。门窗多,过道多,可以通往四面八方各个方向,所以让这里看起来就像是一个迷宫。对德军而言,这是天然屏障。
伤者被转移到隐秘的安全处,维利带着剩余的人,开始布置陷阱和掩体,在每个出入口处,都设下埋伏。时间紧凑,但好在他是一个战场老兵,之前在莫斯科的经验让他很快进入状况。不得不承认这亚洲小妞的说法还是有些道理的,他们确实掌握了地势上绝对的优势,当苏联人攻进来的时候,在光秃秃的走廊上将找不到半点掩护。
外面激烈的枪声逐渐落下,按照估算,苏联人应该已经突破了弗里茨的防线,正在向这边挺进。也许,他们会为自己的好运而庆幸,对德国人不堪一击的攻击力感到不屑,但很快他们就会被即将到来的袭击震惊。
数十名神态冷肃的德军战士持着mg40机关枪,动作利落地围住整个要塞,四周的空气压抑得可怕,冰冷的空气中弥漫着有若实质的死亡气息,一场恶战在所难免。
当第一个目标出现在眼球中时,维利并没有立即下令开枪,因为猎物还没有掉入陷阱,他们必须得沉住气。
苏联的这只突击队是由老兵组成,他们也相当狡猾,见德军打开大门等他们攻进来,不肯轻易上套。
德国人可以沉住气等,但苏联人不能,作为偷袭者,他们必须进攻。终于,在片刻踌躇之后,他们再度开始大幅度推进。
“砰!”维利终于发出了第一枪,一个苏联士兵倒地,胸口冒出了鲜红的血迹。一秒钟的安静,随后枪声大作。战斗的场面火爆且又血腥,大量的伤亡让苏联人立即意识到,这是一个阴谋。他们嘶叫着,相互传递向后撤退的信息,但是来不及了,弗里茨的保卫队从后面包抄,彻底截断了他们的退路。
苏联人陷入了弗里茨和维利两组人构成的交叉火力之中,这个致命的陷阱令他们乱了阵脚,看着同伴的数字不停减少,终于意识到自己犯了什么错误。他们的情况非常糟糕,倒地的尸体成了暂时的掩护,但是这并不能挡住德军的火力攻势。那些尸体很快被子弹撕成碎片,这里成了血肉横飞的炼狱!他们朝四面八方胡乱开枪,有些甚至丢下伤者,开始四处溃逃。
这一场战争迅速进入尾声,虽说穷寇莫追,但弗里茨还是带着一部分手下追了出去,看来他下定决心要彻底歼灭这些苏联突击队员。
暂时的胜利让大家雀跃了一把,也稍稍喘出一口气,苏军吃了一个大亏,派出的几十多人无人生还。被德军挫损了锐气,短时间内不敢再轻举妄动。这一晚的上半夜是在一片惊天动地的弹雨中度过,而下半夜,战火出奇地消停了下去。
再度亮起油灯和火光,维利走了回来,扔给林微微一块东西。她拆开一看,原来是一块牛奶巧克力。
“谢谢你的计谋。”
汗,没想到她林微微也当了把东方诸葛,竟然还走了狗屎运地成功了。其实,这种小伎俩只能用在这类规模较小的突击战上,真正的大战场,恐怕起不了多少用处。
林微微谦虚地笑了起来,“我们是一条线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们死了,我也活不了。所以没什么可以言谢的,而且,能够成功有一大半是运气。”
“那倒也是。”他赞同,“你怎么会想到这个关门打狗的阵法?”
我能说这是毛爷爷当年打日本鬼子的那一套方略吗?自然不能!
她转移开话题,道,“你们德国人有闪电战术,我们中国人有孙子兵法。”
“孙子兵法是什么?”
“是几千年历史的精髓。我们东方神韵和你们西方文化是截然不同的。”
听她的语气中不无民族骄傲感,他不禁莞尔。
各自沉默了一会儿,维利突然神情认真地问,“等战争结束后,如果我们活着回去,你可以教我太极吗?”
林微微一愣,但随即笑开了,道,“好,如果我们都能活着回去!”
他伸出手,“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她在他手上一握。
闲聊了几句,这时,弗里茨和他的同伴回来了,安静的气氛顿时不复存在。只见他手里抓着一个穿着深褐色制服的苏联女兵,这是一个非常年轻的俄罗斯姑娘,眼睛大大,唇红齿白,五官标致。只是现在她看起来相当狼狈,脸上到处都是擦伤,腿上破了一个洞,正在呼呼地往外流血。
看见她,几个德国士兵都露出了诧异,一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怎么回事?”维利迎了上去,问。
“苏联战俘。”弗里茨手一松,苏联姑娘随着他手上的劲道跌跌冲冲地摔了出去,头撞在墙上发出好大一声响,立即肿起了个大包。
虽然不是自己的头撞在墙上,但林微微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几年不见,他还是一如既往的粗暴野蛮。哈,她在想什么?这个人是谁?想想他以前是怎么对待犹太人的?真是鬼畜懂温柔,母猪会上树!
“刚才伏击我们的当中还有女人?”维利觉得不可思议,走过去,仔细地看了看这个俄罗斯娇娃。
她受伤不轻,又落在敌人手中,却还是一脸倔强。看见有个德国男人凑过去,立即啐了他一口,用俄语叫道,“法西斯走狗,滚开!”
没想到一个女人的性子可以这么烈,他不由地吃了一惊。
弗里茨见状,哼了一声,嘲讽道,“被我拔了爪子,看她还能硬到什么时候。”
原来,刚才几人乘胜追击,将剩下的穷寇一举拿下。就在他们打算彻底歼灭对方之际,有人惊讶地发现,竟有女兵混在里面。对于弗里茨这种毫无底线的渣滓来说,对手是男是女并不会有多少区别,反正他又不是第一次动手杀女人。可是,对于那些二十来岁的年轻士兵而言,却下不了手。
他们发现她的时候,她正卧倒在地上,身上血渍斑斑,一时不知道伤在哪里。几个年轻的德军士兵不知道怎么处理,只能将上司叫去。谁知道弗里茨刚走近,想缴获她的武器,她突然从制服中抽出一把手枪,对准他就是一枪。
千钧一发之际,幸好有人在旁边一脚踢中了她的手臂。她的枪口歪了歪,失去了准头,子弹擦着他的手臂飞过。弗里茨是什么人?怎么肯容人在自己头上撒野?见状,随即掏出手枪,想将她射个对穿。但这姑娘的性子也真是倔,死到临头了,还瞪着眼睛在咒骂,没有半丝畏惧。
看着她那双满是愤怒的眼睛,弗里茨开枪的动作不由一缓,脑中陡地浮现出另一双棕色的眼睛,简妮!虽然不是同一个人,但这神情却是惊人的相似,都是敢当众挑战他威信的人。于是,在这短短的一瞬间里,他突然改变了主意。手一歪,原本那颗准备送入她心脏的子弹,射进了她的小腿。将她弄残后,带了回来。
“你打算怎么处理她?”
听见维利这么问,弗里茨弯起眼睛笑了起来,那笑容映着火光,满是邪恶。
“你们不是整天嚷嚷着要女人?现在苏联人送来一个。”
他的话让苏联姑娘神色一变,显然,她能够听懂德语。
有人立即接口,调笑道,“按照军衔,上尉你第一个上。”
弗里茨哼笑了声,目光四处一转,然后落到了林微微身上。被他两道锐利的目光扫视得背脊发凉,心中立即升起了一股不好的预感。他看她的神色,让她觉得自己的下场不会比那姑娘好去哪里。
“过来,带着你的医疗箱。”他向她招招手。
弗里茨将其他人赶走,腾出了一块空地出来,点燃了几个火盆取暖,他飞快去掉上半身的衣服,露出一大片胸膛。手臂上有一道被子弹划过的枪伤,蜿蜒可怖。
“还愣着干嘛?快点给我包扎!”
她胆战心惊地走到他身边,满心不情愿,可迫于他的淫.威,又不敢反抗。在伤口消毒的时候,不知道她是真害怕、紧张,还是心存报复,总之手一抖,液体从酒瓶中冲了出来,直接倒上了那道裂痕。
弗里茨低吟了一声,痛得一时说不出话来,冷汗从他的额头渗出,全身的神经都在这一刻绷紧了。他咬牙切齿地瞪着林微微,那目光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了。
林微微回视了他一眼,满脸无辜,嘴里不说什么,但心里多少有点幸灾乐祸。一直都是他在给别人制造痛苦,现在终于也让他体会了一把什么叫伤和痛并存。可是,她很快就会知道,惹毛鬼畜没好果子吃。
她斜眼瞥他的那个眼神,分明就是在警告他,你丫的再恐吓我,就不是失手将酒精倒上伤口这么简单了。弗里茨深呼吸了下,硬是压下自己想捏死她的冲动,心里气炸了,却不能拿她怎么样,伤口还得靠她包扎。
因为疼痛,他上身肌肉的曲线突显了出来;因为气恼,脑门上的青筋也暴起了。一脸狰狞,一身是伤,不过,即便狼狈成这样,还是不影响视觉美观。不得不承认,就外表而言,弗里茨确实得天独厚,无论是脸部轮廓,还是身材曲线,都很完美。要扔在现代,就连阿汤哥、皮特兄都得靠边站。但一想到这人隐晦的性格,以及曾经对简妮的各种粗暴虐待,花痴病才起了一个头,就被彻底扼杀在摇篮里了。
伤得不深,为了节省药剂,所以没用麻醉。清理完伤口,林微微替他上好药,然后用干净的纱布包扎起来。她冰冷的手指在碰到他的皮肤时,弗里茨不禁一颤,突然伸手按住她的手。
她吓了一跳,急忙缩手,直觉地想撤退。然而,他的动作更快,一把扣住她的颈脖,将她压倒在地上,用膝盖顶住她的腹部,让她无法动弹。
林微微想叫救命,可是他的拇指就压在她的声带上,手劲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喉咙。那双碧绿的眼眸释放出残忍的凶光,仿佛随时会将她吞噬掉,如果他再用力一点,她就真的要停止呼吸了。僵硬着身体躺在地上不敢乱动,只是睁着一双惊惶失措的眸子看他,被这种气势惊得一时忘了挣扎。
“谁允许你拿我部下的生命冒险?”
他的声音很冷,没有半分感情,林微微心里害怕,觉得自己要再不辩解,真的会被他掐死。
她一手握住他的手臂,另一手挡在他的胸口,想拉开彼此的距离,破碎的语句从喉咙里溢出来,“可是……我拯救了你的残部呀。”
弗里茨力道一松,伸手抬起她的下巴,那双眼睛如同野兽般凶残地盯住她。这目光就好比刀刃上的白光,在她脸上划来划去,让人痛的面目全非。
他俯身凑在她耳边恶狠狠地警告,“算你好运,不然现在,你就是尸体了。下一次,如果你还敢出这种馊主意,我决不饶你!”
他一旦松开禁锢,她立即向后爬去,一直退到角落里,摸着自己的颈子大口喘息着,难掩心中惶恐。如果不是她林微微的这个馊主意,他们这一队人马可能早就全军覆没了!从未遇到一个人可以绝情寡义成这样。
望着这双绿眸,林微微突然意识到,不管如何物换星移,有一件事不会变,那就是弗里茨这卑鄙无耻的性格。她最好永远也不要去试探他的底线!
作者有话要说:下集预告:
她靠在墙壁上,胸脯微弱地起伏着,感觉到有人罩住了自己头上的那片阳光,不禁抬头望了眼。一见到是弗里茨后,脸上顿时露出了厌恶的神情,又靠了回去,闭起眼睛不去看他。
他半蹲下身体,撩开挡在她脸上的头发,仔细地打量了她一番。不禁有些失望,除了她眼底的那股倔强,长相上没有半点和简妮相似的地方。不过,就光凭那副眼神,已足够让他手下留情,暂时留她一条小命了。
无法容忍这肮脏的手在自己脸上触摸,她猛地张开嘴巴,咬了上去。弗里茨似乎早料到她会有这样的举动,手向后一缩,她自然就扑了个空。她恶狠狠地瞪着他,那目光早已将他千刀万剐了,看着她的棕色眼珠,弗里茨竟然没有动怒。
他一把捏住她的下巴,逼她张开嘴,然后硬是将饭菜塞进了她的嘴里。但是她也真是倔强,他一松手,便噗的一声对准他如数吐了出来。
……
那双绿色的眼珠中扬起一簇小火苗,纵容她是因为简妮,但这并不代表他会容忍她所有的挑衅。
一把掐住她的颈子,硬是将她按到地上,她的脸就在那些被她吐出的饭菜上。她越是挣扎,他越是用力,几乎叫人窒息。
“吃掉它!”他沉着声音命令,眼中露出那一股狠劲,让人在这一刻不敢靠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