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呼,而是一声叹息。
——对往昔那些惨痛记忆的叹息。
逝去的人,怎么都不会回来了。
承认战败之后,共和国的士兵反应不尽相同。
有一些人选择自杀,甚至发生了几次集体性自杀。部分人的遗书中称,代理总统还有国会是叛国贼,还有部分人的遗书中是悲伤的诗句。
最惨烈的一场是战舰的大规模爆炸,参与这次自爆的星舰足足有近一千艘之多,火光将整片天都映成了彩霞的颜色。爆炸之前,所有战舰都升起了已经被禁止升到旗杆最顶上的共和*旗。在战争史上,这种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方式并不罕见,他们选择将这种方式定为战舰们最终的归宿。
本来,几位上将应该领着战舰前往“盟军”投降。然而,对于几位上将来说,这个命令是不可接受的。他们都是军人,骨子里面视投降为耻辱,可是长官却命令他们这么做。
于是,他们戎马倥偬的生涯中唯一一次地抗命了,为了保全他们心目中的军魂。他们认为,在投降前死去,要远好于投降。他们让不想陪他们的人去其他船上,之后,告诉留下来的人引爆全部的战舰。
几位上将谈衍全听说过。有一个人素质极高,谈衍自己很器重的一个联军里的将领曾经先后三次败于他手。虽然那几场战役最后总体上讲全部都拿下了,但去总是不能从那个上将负责的局部取得优势。谈衍本来以为他一定能活到战争终结,可是没有,他自己并没有输给谁过,然而他是战败国的军人,耻辱将会终生伴随着他。
此外,还有一些将领拒绝带领舰队投降,共和国就只有临时更换这些舰队的指挥官,让愿意去的人顶上去。
最后,兵荒马乱的调整过后,剩余的舰队总算是缓缓开动,摆出阅兵阵型,而出战斗队列,想着“盟军”方向进发。战舰开得非常缓慢,上面也未悬挂军旗,完全是一副丧家之犬的模样了。
在共和国战舰的两侧,依然有同盟和中立国的战舰严阵以待,以防发生任何不测。
当共和国战舰驶入联军暂时的“大本营”后,气氛瞬间变得非常紧张,同盟和中立国如临大敌,一双双眼睛紧紧地盯着那些个“敌人”,不愿意放过他们任何一个细微的动作。
战舰的舱门终于被打开。
士兵们全都垂着头走了出来,他们知道自己已经是弱者了。不过,大部分的普通士兵,还是好奇地打量着同盟和中立国的士兵、战舰和机甲。他们从来没有在这么近的距离观察过对方。
同盟和中立国中有不少善良的人走过去拍了拍他们的肩膀,说:“至少,你们活着。”
这句话让气氛立时缓解很多。
是啊,至少,还活着。
很多共和国的士兵也向对方伸出来的手握了过去。双方握手、拍肩、小声说话,有的甚至拥抱了下,因为他们已经不再是敌人了。没错,一天之前还是敌人,但现在的确不是了。既然不再是敌人了,为什么不可以接触下对方呢?
有双方的士兵交换了纪念品,比如肩章、扣子、手帕——他们纪念的其实并不是战胜或战败,而是在纪念着死里逃生。
他们曾与死神擦肩而过,现在和平到来,作为普通士兵,有什么不可以对此微笑的呢。
转移完成之后,将领们如约将战舰、机甲和武器尽数交给了“盟军”。
谈衍在确认收到了全部舰队的大权后,示意了下他的下属,于是上空就响起了庆祝胜利的炮声。
一声接着一声,象征一个新的开始。
“听到了么?”从通讯仪器里,谈衍问吴桥道,“这些炮声。”
“嗯,”吴桥笑着回答,“听见了啊。”
“战火熄灭了啊。”
“……是。”
谈衍又说:“明天我就率队回去。”
“我,”吴桥突然有点结巴,“我知道啊。”
“喂……”谈衍眼睛颜色很深,“你搬过来和我住吧,我们就都不用来回跑了。”
“……哦。”
“‘哦’是什么意思?”
吴桥说:“就是‘好’的意思。”
谈衍笑了:“这么敷衍?”
“你问的也很敷衍啊。”
“好吧,我重新问。”谈衍想了想,又问,“你搬过来和我住吧。让我来照顾你好么?”
“……谁要你照顾啊。”在吴桥的心里,他比谈衍强得多了。他的衣服永远洗得一尘不染,叠得整整齐齐。房间里找不出任何一点点脏乱的地方,一切都是井井有条。他的三餐也很科学,严格地叫机器人按照他制定的菜谱去烧制,量也正正好好,一口不多一口不少。所以,他有什么需要照顾的呢?
他想要的……无非只是对方的陪伴罢了。
那边谈衍没有再纠结于用词,他转移到了另一个话题,问吴桥道:“明天你要用的演讲辞准备好了么?”
“差不多了。”明天,谈衍率队回来,吴桥将会发表一个演讲,既是庆祝胜利,也是感谢士兵;是对国民说的,也是对士兵们说的,算是将两者合二为一了。
听到这话,谈衍突然低笑一声:“以前,你最喜欢做演讲了,有机会就一定会上。”
“……”吴桥说,“其实我现在也挺喜欢的。”
“虚荣的小家伙。”谈衍很随意地说了句。
“我……”
“吴桥,”谈衍看着吴桥,眼神非常温柔,却提到了一个吴桥没有想到的地方,“那么,婚礼的致辞,也交给你了。”
“……”吴桥沉默了下,才向谈衍问道,“婚礼致辞……该说什么?”他真的不太懂这些事。他过去讲的都是关于政治、关于战争的,他看过的书也是关于政治、关于战争的。在他的大脑中,从没有存储过“婚礼致辞”这东西的样例。
“就是……”其实谈衍也不太懂,但是他猜测着说道,“就是讲述两人如何恩爱互助,还有今后一起见证风雨彩虹的决心吧?把想说给众人听的关于两人的事,全都在那个场合下慢慢地讲好了。”
“那……”吴桥好像真的有点发愁,“那我会搞得特别长的。”
“……”
“婚礼的致辞,最长能多长?”他和谈衍之间发生那么多事,删掉哪段好像都显得很可惜。
“我也不知道啊……”谈衍想了一想,“算了,随便你吧。反正,不管你说多长,也不敢有人对我们两个有什么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