拎起大茶壶,给红衣女也倒了一杯茶,滚烫的白水呈直线倾注于茶杯内。店小二倒水的动作,却吓了红衣女一大跳。她几乎蹦了起来,本能地避开热水,动作快如闪电。只见一道火红色闪光,迅疾闪到了夏蕤身侧。店小二只觉得耳旁一阵风过,吓的哆嗦了一下,手中大茶壶便没把握好分寸,泼洒出一些热水,滴在桌上。
“对不住!客官,对不住啊!”店小二连忙拿起肩头的白毛巾擦桌子,心下暗自惊诧不已,不知道这位美女主顾怎么反应如此大。
夏蕤忍不住笑了笑,轻声对身畔那个红衣女笑道,“放心,太白楼小二斟茶的手艺很好的。”
红衣女也察觉自己反应有些不对,鼻子里哼了一声,随后不好意思地别过头,不搭理夏蕤的安抚。
店小二收拾完桌面,再次连声道歉,点头哈腰地退了下去。临去前,仍狐疑地回头盯了红衣女一眼。红衣女低头,看不清容貌,只见到她发髻上插的一支珍珠钗美轮美奂,显非凡品。那支珍珠钗的样式很别致,做的是一支多宝珊瑚形状,点缀了十数颗细小的红宝石,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红衣女察觉到夏蕤的目光,也不说话,低头重新回到先前的座位。夏蕤与红衣女两人对坐,一时间都没说话。夏蕤脸上带着笑意,缓缓地,又啜了一口茶,也不催促她。红衣女沉吟了一会儿,接上刚才的话题,也不饮茶,放低了声音轻声说道,“我要的,不是凡世间普通之物。”然后那红衣女子再次沉吟,火红色斗篷下的娇躯颤抖不已,显然正在经历极其痛苦的挣扎。良久,她才艰难地开口,轻声说道,“东海之底,幽蓝龙宫,太子床头的那一座琉璃盏。”
夏蕤倒吸了一口冷气,险些将嘴里那口热茶喷在桌上。他立刻毫不犹豫地从怀里掏出来那带金叶子,看也不看一眼,一把推到那女子面前。
红衣女斜眼冷笑,不接那袋退回来的金叶子,寒声道,“怎么,名满天下的长安四公子之一,夏蕤,夏大公子都不敢接我的单?”
夏蕤任由她嘲弄,淡淡道,“东海之底,原不是凡人所能涉足的地方。姑娘谈的生意太不靠谱。”
“你骗得了别人,可骗不了我。”红衣女逼近一步,将脸贴到离夏蕤三寸的距离,冷冽的双眸幽沉不带一丝温度。“夏蕤王,这单生意,你做,还是不做?”她的眸子里再次冷下去,仿佛冰冻三尺,雪山之巅,冷的令人感觉到窗外雨丝的凉意。
她终于唤出了那三个字。夏蕤心内了然,明白这红衣女唤自己为夏蕤王,等于是承认了她的非人身份。——只是不知道,如此雍容气质的一个女子,本尊是位什么妖?
夏蕤沉吟,瞥了一眼红衣女头上簪的珍珠钗,心头一动。“我要姑娘的鲛人泪。”他淡淡道。
“几颗?”没想到,红衣女居然毫不迟疑,直接问他需要多少。
夏蕤心内越发肯定自己的猜测没错。他缓缓地,又啜了一口香片,带着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笑意,闲闲开口道,“一袋。”
红衣女勃然变色。看那架势,大有拍案而走的意思。却不知道为什么,仍隐忍着没动。但她显然这口气忍的非常辛苦,红唇一直抖动不已,放在袖子外的那只玉雕一般晶莹剔透的美手也以轻微的频次在抖动。显然是气到了极点。
夏蕤则根本不看她,优哉游哉,继续喝他的茶。他从碟子里捡了一粒开口松果,剥壳,将果肉送入口中,从容道,“当然,姑娘也可以不给。”
红衣女气的浑身发抖,狐裘下森然一股水气铺面而来,带有汹涌浪涛的彪悍。然而仅仅是刹那间,她捏紧了粉拳,长长的指甲尖掐入掌心内。片刻后,她一咬唇,恨恨地盯了夏蕤一眼,颇有不甘地说道,“成交!”
“好。”夏蕤眯着眼睛笑了。然后他懒洋洋地站起身,推开椅子。“如此,姑娘便是我的贵客了。请静候佳音。”
红衣女默然不语。不知道是生气,还是愤怒。过了一会儿,她慢慢地将桌上那袋金叶子收好,纳入袖内,美艳的脸上看不出丝毫表情。她似乎又恢复了初次登楼时那种冰冷冷的气质,往狐裘内缩了缩,起身走到窗边,默默地注视楼下。
不多会儿,就见夏蕤懒洋洋推开太白酒楼的木格小门,然后微不可觉地,叹了一口气。外面的雨越发簌簌地大了。他在雨中撑起油纸伞,树上的杏花、桃花、海棠花,以及各色叫不出名字的花,缤纷落了一头。“好一个春雨贵如油啊!这场雨下的如此缠绵,不知道,东海水是否也是一样的春思缭绕呢?”他自言自语,顶着满头满身颜色缤纷的花瓣,独自撑伞去了。
细雨蒙蒙的街道,行人三三两两,皆身穿蓑衣或撑着伞,匆匆在雨中行走,越发衬托出他的懒洋洋。
“夏蕤王……果然好狠!”红衣女心内暗道,愤愤地,再次捏紧了拳头,浑然不知指甲已在掌心内掐出血来。是一股白色的、冰凉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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