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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轮凄月,黑漆漆地隐殁在乌云地尽头。吝啬投下的几束微光,投影在简止言面前,拖曳着他孤单萧瑟的影。对月成三人,他踩着地上地影子,穿过一片枯败地杏树。
小路还是那样,杏园也是。
好像这么多年,它们自己都舍不得去改变,怕一变了,那些人,就再也回不来了。
依旧是熟悉地闭上眼睛都能知道哪里洼陷,哪里舒平;哪里的树上刻着字,哪里的洞曾经抓过野兔;哪里碰到她,哪里碰到的他。
回忆是道残忍而丑陋的疤。
简止言一路摸索着那些枯树,表情恬淡,依稀笑如清风。精细地绢衣,在风里衬托得他的身姿愈加地单薄。不知不觉地,他走到一片荒地之间。
黑色的残垣断壁,有棵不大地杏树,倔强地生长。
他沉默地看着那,终是走上前去,在一片荒地之中安静地站了。
抬起头,能看见那棵杏树地枝桠,有过多么努力的生长。来年春天,一定会结出如雪的杏花。
粉嫩的,甜美的。
它在等待春天。
他在等待什么?
闭上眼睛,好像看见曾经有个少女朝他挥手。
又看到一片血海间,死去的爹娘,死去的兄弟姐妹。娘在他面前惨叫,伸出早已被放干血的胳膊,干枯地像是地狱的魔鬼:“止言,止言!活下去!等着替我报仇!这死的疼,死的苦,你给我好好看着!好好记着!不能忘,永生永世都不要忘!!!!”
一片血海。
他孤单而惊恐地站在人群里,看着至爱血亲,在所有人冷漠的眼光里,慢慢地死,慢慢地惨死,慢慢地变成灰烬。
而在一片血色地天地里,还有个女人明亮的笑容。
她就站在那片血海地高处,身着白衣,胸前一片妖异地图腾。她转身回眸,弯了大大地杏眼,笑容甜美清澈如稚童。
那是一场比永世不得超生还要痛的人生。
从那时起,他的心里,只剩一座座的坟墓。
他等着报仇,等着穷尽自己一生的等待,来祭奠一场又一场的亡魂哀歌。
他闭了眼,远方朝他招手地甜美的少女,再次和血海里微笑舞蹈地女子重叠。
风飒飒地起了,只剩枯枝地杏树发出瑟瑟地声响,竟像呜咽。
你哭什么?
是因为再等不来,当年的三个人吗。
会回来的么,会再次在一起爬树吗?会再次在一起,打打闹闹吗?会有个少年坐在树上看书,会有个少年在树下舞剑,会有个少女在院子里绣着衣服吗?
会有吗?
还会再见吗?
光影模糊,老杏园里绵延延伸的小路,两三少年少女的身影欢笑着跑远。
经过简止言身边,擦肩而过。
终成一首在途中戛然而止地诀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