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一年前。
***
冬至,阴极之夜。
倾洒进深山的月光,格外冷澈。北风掠过山间,留下一片呜咽回荡。
逝者渴望安眠于苍林黑土之下,而有些生者往往不甘寂寞。
践踏逝者睡梦的脚步在积满落叶的林间小路上行进,仿似沙场出征的阵阵鼓点。
经过层层遮挡,月光已经无法照出不速之客的面容。倒是晚睡的虫儿和老鼠们一阵惊动,四下窜逃开去,为特别的出征者们吹响窸窸窣窣的连绵号角。
两点若隐若现的长尾幽光,在进犯者的后背一番环绕曼舞,又乘着兴致背对着他们飞上林中最高的树木。
黑暗越来越深,道路渐渐走尽。欲望笼罩的双眼映着松明微弱的光芒,左右瞪了瞪。
不过映入眼中的,除了黑暗,就是更深的黑暗。
“他娘的,出工的时候这破月亮不还明晃晃的吗!哎,愣着干嘛!快过来照亮啊!”
资深的盗墓行家呵斥着,对身后的小学徒发出指令。
然而第一个响应他的,不是跟在身后背着大包小裹的徒弟,而是一只从他脚上蹿过的小生物。
“咦!!”
师傅不为所动,徒弟却吓得一声尖叫。
“臭崽子,瞧你这点出息!忘了我们是来干什么的?抓紧时间!”
“我、我只是个新入行的,第一次下手就来皇陵翻咸鱼,实在是太……”
战战兢兢的盗墓小学徒甫一张口,话语瞬间便被寂静的丛林吞没。
“太什么?都走到这儿了,你还怕什么?!吃这碗饭的,胆小鬼可不成!”
师傅恨铁不成钢,一顿呵斥差点吹灭松明的火光。
“连堂里的小混账们都知道,初代皇帝老儿压根儿没后,一生做尽了怪事,死后连自己陵墓的门都没封。这不就是敞着欢迎祖师爷带着咱们来支锅,给他添人气续香火吗!”
“是、是……”
小徒弟生怕祖师爷今晚没跟过来压场子,低头凑近师傅,哆哆嗦嗦举着松明,和师傅一起寻找前路。
***
刚才在两人身后曼舞的幽光,已经绕上高枝。
斑驳树影间,一个纤细的身影用灵巧的手指挨个儿拨弄着锡杖上的金属环。每拨弄一下,嘴里就吐出一句古来的歌谣——
东之环,宏风起。
西之环,大地鸣。
南之环,烈火尽。
北之环,深水宁。
紫华降,光明兴。
***
“师傅师傅,你听到了吗?好像有人在说话……”
脑海中似乎嗡嗡的响过一阵莫名其妙的声音,徒弟打了个冷颤。
“我、我听说,世代镇守皇陵的幽家能通灵……该不会是他们让鬼来帮忙守坟吧……”
“放你娘的屁!让鬼来守坟?!你师傅我倒斗这么多年,还头一回听到这种笑话!”
“可、可是……哎呦!谁拿石头砸我的脑袋!”
徒弟突然炸毛。
“别是鸟儿都看不起你这怂货,拉泡屎在你头上!”
“有东西拉我的包!”
“刮树枝上了吧?”
“有、有什么玩意儿绊了我一下!”
“那是树根!”
“我、我……师傅!我好像被吊起来了!……”
“他娘的,还有完没完!!”
无法忍受徒弟疑神疑鬼连番吵闹,师傅猛地回过头。
“啊啊啊!!!”
伴随徒弟的惨叫,他看到的是徒弟被倒吊上树的狼狈一幕。
还没回过神来,化身人肉钟摆的徒弟突然向他猛冲过来。他躲闪不及,手上的松明飞了出去。
再抬头望去,从树顶缝隙间透下的稀薄月光映出一个身影——看轮廓,大约是个少女。
“你……”
“啊啊啊!!!”
不等师傅开口问话,徒弟再次嚎叫着向他摆扑过来。
有去就有回,有回还有去。为了躲开接连撞过来的徒弟,师傅连着转了好几个圈,一时竟乱了方寸。
忽然,他脚下一紧,感到一只脚似乎被什么东西套上了——不容他确定这感觉是否真实,一瞬间的工夫,师傅也跟徒弟一样,大头朝下,身体从地面冉冉升起。
紧接着,后腰被什么东西拉了起来,又骤然放下,成了第二个人肉钟摆。
“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
撕心裂肺的两重嚎叫此起彼伏,间杂着肉体互相碰撞的声音,彻底打破了夜晚山林的宁静。几群飞鸟受惊之下,也发出嘶鸣,扇着翅膀争相逃离这可怕的现场。
***
“珍惜生命,远离皇家。信与不信,言尽于此。”
清晰的警告应声而落。
两具钟摆也终于断线,“噗通”落了地。
“我、我就说有人……!”徒弟脑袋在地面重重磕了一下,想起刚才师傅不信自己,还是很委屈。
“该死!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呸……”师傅嘴里进了点土,啐了一口,“以我在堂里呆过的道行,不可能发现不了啊……呸……”
说话间,师徒二人的脑袋稍微清醒了一点,挣扎着爬起来,互相搀扶着快要散架的身躯,借着树木磕磕绊绊的继续前进。
虽然已经搞不清楚方向,但经历了刚才莫名其妙的“互殴”,他们知道,此处断不可久留。
“他娘的!走到这一步,钱也花了,人也搭进来了,要是就这么走空了,传出去以后还怎么混!!……啊,啊啊——!!”
气急败坏之下,师傅脚下一滑,身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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