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微动,侧过身子,目光依旧漠然。而那身上的飞鱼也随之腾跃。
“贫道不过是山间一野道,输也没什么好输的,不过是想赌上一把罢了。“
“一场明知是输的局,仍是要赌,国师不觉得亏了吗?“那人阴冷地问道。
道人把手中的一子重重地敲在了棋盘之上,蓦然正色地说道:
“你既然叫我一声国师,就该知晓其中利害,为人师者,再是不善言语,道理也都在自己心里,我想倒还轮不到你来教我。“
那人不说话了,黯然垂下了头颅,细细思量着。
道人喟然叹出一口气,又轻声问道:
“那大人觉得贫道到底是以何种的心态来与阁下下这盘棋的呢?“
那人依旧不言,道人看到他这副模样,别过头又看往远处的天色,淡淡地说道:
“时雨终究会过去,到时候天光也会随之再次吐露人间,春风得意处,又可见桃花十里。“
“那国师是否想过,江南多雨,细雨之后,谁又知道会不会又是更大的暴雨临门呢?“那人仰起头反问道。
道人轻笑了一声,没有急于回答他这个问题,而是兀自地说着:
“想想昨日,太师也曾对贫道说过这样的话。“
“当真!“那人目光灼灼地瞪着道人。
“是或不是,大人又何必来问我。“
那人愣了半晌,像是自嘲般地点了点头,然后又站起身来,一面将长剑插在了腰间,一面转身将走。
“大人这就要走了吗?这棋可还没下完的呢。”道人饶有兴致地看着那人·。
“那不知国师还有何见教?”那人背过了身,轻轻地问道。
“从刚刚开始,贫道就在想,今日大人与在下所谈之事,你们锦衣卫是不是也会记录在案呢?”
道人两手托着下巴,眼中满溢出异样的光彩。
那人不置一词,一手按在腰间的刀柄之上,漠然地向前踏出了一步,同时伸出一指将短刀弹出了几寸。
那显露在外的几寸刀身,掠过了一点寒光,恰如其阴冷的视线。以其为中心的周围几丈的物事之上,倏然便结上了一层冰霜,并向着远处不断蔓延而去。
但奇怪的是,那道寒气依附在了周遭一切,却单单略过了道人,似乎对他尚存几分忌惮。
道人面色不改,神情依旧恬淡,侧过了身子,闭上了眼睛,沉沉欲睡。
“我醉欲眠君且去,明朝有意抱琴来。“
此言一出,那散落一地的黑白两色棋子,骤然弹跃而起,并一字排开,拦在寒霜前进的的路上。
看到这里,那人双眼紧闭,仰面朝天,重重地呼出了一口浊气。悄无声息地,那拨出的刀刃又被他重新按回了刀鞘之中,而寒霜也蓦然消逝。但随后他又缓缓摸向腰间的长剑。
青光闪动,金石之音迸出,长剑被他高高地抬起又落下。如此又重复了数十次。
剑罡纵横,十九道光影横竖交错,一张棋盘倏然凝成。
那人将长剑背负在后,摊手对向棋盘,朗声道:
“请!”
“大人既有此意,那在下便奉陪到底。不过这一次贫道是势必要赢的。”道人猛地抬起眼睛,双指并拢,凌空虚点在一颗黑子之上,
大袖招摇,棋子已静静地悬停在了那架在半空的棋盘之上。
那人也不甘其后,剑尖直指,当空一掠,白子紧随而出。
两人落子成风,每一步都好像是随意而为,但又每一步又仿佛是无比认真。一时竟是都难落下风。
然而,最后道人还是赢了。
“我输了。“那人脸色苍白,但语气却依旧平淡。
“我也赢得勉强。“道人一手按着胸口,惨然一笑。
“叨扰。“那人挥了挥手,棋盘渐渐化去,而下在其上的棋子又一次落归在地上。
然后他点足一跃直接翻过了墙头。
道人拥了拥衣裳,脖子又重新与肩膀锁在了一起。他面色之中,无喜亦无悲,只淡然地看着庭中的一树枯木,看着一片枯叶自其上脱落,迎着冷风,打着转,翩然坠下。
道人缓缓地摊开了手掌,那片叶子正正落在了上面,
道人目光漠然扫过,那树叶上仿佛是有一道墨迹,一闪而逝。
“终究还是没能躲过,天道循环么?…“
“到底还是输了…”
道人望着天上阴郁的从云,无奈地笑了一笑。枯叶被他攥在了手中,捏得粉碎。
手臂自然垂下,昏昏沉沉,转眼就欲睡去。
“您可真会挑地方呢,我的陆大道长。“声音明显是一个稚童传出的。
道人才将将合眼,这阵阴阳怪气的腔调又在其耳际响起。
于是他又强撑起睡眼,朦朦胧胧地望向了前人,一点紫光晃过。顿时,眼笑眉舒。
屈伸出一指,在那紫衣孩童的鼻子上轻轻地刮了一下,含笑一语:
“叫师父。“
那孩子却是满不在意,双手插在袖管之中,背脊微微弯曲,露出一副龙钟的老态,也不去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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