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拿个巧克力过去也没什么了。
我来到病房,里面却没有唐伶的身影。
被子就像是褪下的空壳一般。
“唐伶小姐正在接受检查哦。”
我急忙看向声音传来的那一边,同一个病房看起来人很好的老妇人对我说道。
虽然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才会回来,但反正都已经来了,我便打算等一等。
在床边的小桌子上放着水晶球。
我把它拿在手里,试着像昨天她做的那样,摇一摇。
水晶球里,雪飘了起来。那里面仿佛藏着什么秘密一般,我这样想着,又凝视了它一会。当然,不管看多久都没看出个什么名堂。
我试着狠狠的晃着水晶球。里面刮起了暴风雪。我便继续不断地摇晃。
在下一个瞬间,我没有拿住。
水晶球掉到了地上。垂直地落下,撞到病房的地板。
啪嚓!
巨大的声音回响着。
糟糕了,我眼前一片黑暗。
“咦,啸天。”
从背后传来了唐伶的声音,我吃惊地转过头去。
真是最差的时间点了。
“啊……”
接着她很快注意到了我脚边的玻璃碎片。那是四分五裂的,水晶球的残骸。我很清楚地看出,她的表情蒙上了一层阴影。
“啸天,你没事吧?没有受伤吧?”
她说着,慌忙跑到我身边。
“我没事……真是抱歉,对不起。”
我也不清楚自己还能说些什么。
她把手伸向玻璃碎片。
“好疼!”
她发出了短暂的悲鸣。玻璃碎片似乎是割到手了。很快,红色的液体顺着伤口流了出来。
“别慌,我去拿创口贴过来。这里我会收拾的,你先回床上去吧。”
我急忙催促她,她无言地爬上床,靠着墙壁坐下了。
我到导诊台那里,从护士手里接过创口贴,然后交给她。在那之后,我就只是沉默地捡着玻璃碎片。
等到差不多都收拾完了,我便把收好的玻璃碎片丢到病房外的垃圾箱里。
待我回到病房,她面无表情地拿着水晶球的内容物看。水晶球已经只剩下了基座和木质的小房子。她就那么捧着再也不会下雪的水晶球。
“没有办法呀。有形之物,总归是要坏掉的……就和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不死的生物一样啊。”
说完,她把拿在手里的水晶球放在床头的桌子上。
“也许坏掉还更好吧。”
这句话,听起来就像是在掩埋着自己的心声一样。
“你为什么要这么说。”
明明是我把水晶球砸坏了,我却这么问道。
“因为我觉得,如果没有什么重要的事物,反而能不留牵挂地死去。”
她给出了一个微妙的答案。
“呐,啸天。你感觉我还能再活多久呢?”
就算她这么问我,我也不可能会知道。说实话,我几乎没怎么听过发光症患者可以活很久的。即使如此,至少只从外表来看,她并不像患有不治之症的人。
“我不知道。”
放弃了思考,如此回答。
“我的时间已经到了。”
她的声音,一直都是平稳冷静的。
“就和幽灵一样。去年的这个时候,医生说我还能再活一年,可一年就平淡无奇地过去了……其实本来,我应该已经死了的。可是,我却还挺有精神,这是为什么呢?”
她的口吻就像在谈论别人的事一样。
为什么要对没见过几次的我,说这种话呢。我这样想。
“我到底什么时候会死呢?”
她说道,声音竟然还有点开朗。
那个时候,我心中突然感到一丝不安。
为什么会突然如此动摇呢,我自己也不明白。只是在思考着这种感情到底是什么。可无论怎么思考,我自己终归是无法理解。
回到家以后,我还在不停地思考着唐伶的事。我躺在在客厅的角落的佛坛前,一直思考。
我搞不清楚她考虑的事,捉摸不透她的内心。再怎么想也毫无头绪。
她仅仅,才十几岁。
普通的人,在要死的时候,会绝望。会悲观。会悲伤得无可救药。然后,便会接受自己自己注定要死去的命运,陷入深深的无力感。整个人会变得恍恍惚惚的。就连我八十多岁的祖父死时,感觉他都是这样。可是,听她的语气,她仿佛很期待死亡一样。
为什么呢?我想着。
在之后,被一种不知什么的感情驱使着,我点燃了香火,然后又试着敲响了那个不知道是什么的金属碗。
在佛坛前,遗照里的姐姐穿着校服,灿烂地笑着。
龙晓烟。享年十五岁。
她是在我还读初一的时候,在车祸中去世的姐姐。
说起来,不知何时,我已经和晓烟姐一样,升入高中一年级了。
晓烟姐她在死的时候,又是怎样的呢?
最后在想些什么呢?
我突然想到这些事情。
呐,晓烟姐。
我见到了一个叫唐伶的人。虽然她看起来很心思很细腻,却好像完全不怕死一样。
但是啊,可是啊。
晓烟姐,那时你又是怎么想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