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婆子心下一惊,下意识就朝来人攒手讨好,道:
“不敢不敢,老奴......”
话音一顿,钱婆子猛然想起什么来,抬头如见鬼一般,打量着被锦春虚扶着,徐徐走进松安堂的林玉笙。
众人纷纷起身,望着款款而来的林玉笙,面上皆是惊色。
这位寻常病怏怏的大姑娘,今日穿着一身浅粉色面纱小袄,茜红色桃花暗纹襕边白裙,头上戴着一枚素钗,钗头缀着一粒竟有指头大小的珍珠。
衬的整个人清爽利落,就连微黄的面色也柔和了几分,全然不像大病一场的样子。
罗妈妈一看,也愣在当下,险些没认出来。
众人尚未回过神来,林玉笙冷着面色,袅袅婷婷的走到钱婆子跟前停了脚,道:
“钱嬷嬷莫不是年岁大了,如今眼神也不好了?”
钱婆子这才醒悟过来,忙垂首给林玉笙许了礼。
“老奴,请大姑娘安。”
一众下人也跟着行了礼。
林玉笙颔首应下。
罗妈妈忙上前扶住了林玉笙的胳膊,仔细打量了好半天,才颤声道:
“姑娘瞧着......可当真是大好了!真是阿弥陀佛,菩萨保佑啊......”
姑娘前日掉入深井,被人捞上来时,双目紧闭,只剩一口气吊着。醒来后又一句话不说,整个人闷在屋里头,谁也不愿见,罗妈妈现在想来还是心惊肉跳的。
林玉笙望着罗妈妈眼眶中打转的热泪,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颇有些心虚的避开了她关切的眼神,只淡淡道:
“叫妈妈忧心了。”
“即是大姑娘来了,如今又一切安好,那咱们就莫要耽搁了,有劳姑娘这就随老奴走一趟鹤园,老太爷老夫人请姑娘过去问话。”
钱婆子缓过神来。
林玉笙转脸,目光落在钱婆子满是褐斑的面上。钱婆子不由一颤,仿佛冷风嗖嗖剐在面上一般。
“嬷嬷莫急,我方才梳头换了衣裳,待锦春替我取了油纸伞来就走,以免半途落雨,淋湿了衣裳,在祖父祖母面前失了体统。”
钱婆子一听,见林玉笙不哭不闹,竟当真愿意跟她走,一时有些惊讶,当下也不好再催,却又忍不住咕囊:
“今日风大,这乌云一会儿就吹散了,哪里来的雨,姑娘还是莫要耽搁的好。”
“姑娘......”
罗妈妈担忧的看了一眼林玉笙,郑重道:
“老奴愿与姑娘同往。”
林玉笙凝眉,片刻,点了头。
锦春未曾理会钱婆子,径自去西边抱夏里取出两把抹了桐油的油纸伞,一把递到罗妈妈手中,一把捧在自己手里,徐徐舒了一口气,眼神坚定:
“姑娘,奴与妈妈,随您一道去。”
林玉笙颔首。
罗妈妈与大房的下人又仔细交代了几句,主仆三人便随着钱婆子众人一道出了松安堂。
“风有些大,撑开伞吧。”
林玉笙望了望天色,嘴角牵起。
罗妈妈与锦春只当姑娘身子弱,忙一前一后撑着伞与她挡风。
钱婆子心中不由翻了个白眼,僵着脸色,在前头领路。
林玉笙走的极慢,一面走着,一面环顾院中景色,瞧着悠悠闲闲,倒不像是被拿去问话的。
钱婆子撇嘴,板着脸又催了几句,林玉笙也不搭理,依旧慢慢悠悠的走着。
谁知行至一半,突然就落了雨,罗妈妈与锦春忙扶稳了油纸伞,将林玉笙护在当中,左右遮了个严实。
不过片刻,雨珠越落越急,竟有了瓢泼之势,打在油纸伞上噼啪作响。
钱婆子与众人事先并无准备,一下子被淋个透彻,捂着头如无头苍蝇般左右跑着,却没个遮雨的地儿。
“哎呀!哎呀!大姑娘可行快些,这雨也忒大了!”
钱婆子抬着胳膊,拿衣袖挡着额头,慌乱叫道。
林玉笙却停了脚,面色为难,道:
“嬷嬷也知我前日刚刚落了井,这身上乏力的很。嬷嬷若是着急,便先行去老夫人那里禀告一声,我与罗妈妈锦春稍后就来。”
钱婆子一听,生怕林玉笙临时起了什么幺蛾子,哪里敢先走。只能恨恨咬了牙,淋着大雨,与众人一道,陪着林玉笙主仆三人一路边走边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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