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都没有想到过,在这一片庄严的背后发生过一场巨变;惊心动魄。这场巨变并没有让此座宅院就此停息,不知道是什么力量在催促着它前进;在将来的某一天,会成什么样子,谁都无法预料。
洪七官快步步入庄园别墅,他知道有人在等着他。这时,智善急忙起身行礼,眼看着七官快步走了过来,忙迎了上去;七官拱一拱手道:“法师久等了!”智善回答道:“哪里、哪里,贫僧与学志小施主正谈得投机。”遂二人立定,七官接着道:“老朽既然已经金盆洗手,退隐江湖,本不该再过问八卦门的事务,但答应过的事却不能不顾耳边。老朽也盼早日泛舟湖上,过着闲暇的日子。因此,迫切希望法师能够答应老朽。”智善道:“这掌门一位,贫僧不敢担当,也不曾奢望;但贫僧一定会竭尽全力地传承本座之学,让八卦门的上下勤学苦练,强身健体;传承教义,发扬光大贵门的精神;从此后继有人。”七官道:“多谢法师的垂爱。但不知法师是何意?”智善道:“贫僧乃是佛门弟子,早已皈依我佛;过去是,现在是,将来依然是;每日都要念佛吃斋,只怕……贫僧担心于人于己都不方便;恐坏了门人们,如何是好?”七官道:“法师的气度让老朽佩服,如果仅限老友而言,老朽是有几句话要说;如果仅限于身份来说,老朽无话可说了;正所谓无官一身轻。法师,有一句话,老朽还是要说得,在八卦门内法师的身、心都是自由的,来去自如。”说完之后,七官缓缓端起茶盏,呷了一口茶,复又轻轻地放下,缓了缓神情,对身旁的学志道:“学志,从此以后师傅不再过问门内事务,这位少林来的法师将成为八卦门的新师傅,你快把这个消息告诉其他的人等,让他们心里都有个数,早点过来拜会。去吧!”
一旁的柳青青听得入了神,突然被学志推门的声音震醒了,抖了抖精神,走上前去,单膝下跪,拱手道:“师傅在上,请受徒儿一拜。”智善立刻弓腰欠身,上前扶起她道:“不必多礼,快快请起。”青青的天真无邪,甚是讨得智善的喜爱;她就像一个孩子似的,立在了一边;等待着大人们的示下。但她明白,这里不再像从前那样人声鼎沸了,曾经的一切都已随风而逝,留下的只有数不尽的遗憾,明天会怎样,谁也不清楚;青青只知道许多许多事都在悄悄地改变。
洪七官似乎一点都没变,还是原来的样子,看上去满脸的红润,挂着喜气,不慌不忙地对智善师傅说着话,道:“老朽此番打算离开八卦门,动身西行,去寻找江湖传闻中的蝴蝶谷,拜会胡鹤胡药师。希望能够觅得一个好的药方,让伤病的门人去却恶疾,还他们一个真身,毕竟他们还年轻。”
智善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此乃贫僧也有所耳闻;蝴蝶谷又称鲜花之谷,据说每年春天百花盛开,遍谷皆是;那时花飞蝶舞,美轮美奂;鲜果古树,四面怀抱;奇珍异草,满谷皆有,哪一个都是灵药之根。谷主胡鹤精通医术,乃当世罕见;他有一个女徒儿,单名贺思燕,善于点针打穴;甚是了得。”七官正色道:“哦,果有如此真人;如此说来,老朽此次远踏倒也不虚此行;不瞒法师,对于老朽自身而言好与不好,意义都不大。上了年纪的人也不怕这‘人世’二字;该到了时自然了。”智善问道:“洪师傅何时动身?”七官回道:“本来不着急,这迟一天、早一天都无所谓,可老朽现已退出了江湖,不再过问世事;希望早一点出发。打算明日启程,法师认为如何?”智善道:“既然洪师傅决意如此,不如恭送施主,一路保重。”
此二人说得正欢,闻得不远处传来阵阵呼号声;遂三人不约而同地起身出了屋门,四下里探望;那声响来自前院广场处,从屋外听之,欲来欲响亮。就在四下迷惑不解时,匆忙行来一人,正是严学志。他快步迎上来,对智善与七官二人说道:“师兄弟们听得师傅把法师邀请过来指点大伙习武,自觉地聚集到前厅广场上,排好了队伍,正练上了呢!那声音便是他们在喊号。”七官听说后情不由衷地握着智善法师的手,激动地说道:“听!震耳欲聋,太好了,这是师兄弟们欢迎法师的声音。”智善高兴得眉飞色舞,说道:“走,让我们去看看,这就去。”说完,便拉着柳青青,一道奔前而去。
第二天一大早,七官预备了一辆马车,带齐了一些衣物和干粮,辞别了众人;离开了八卦门,向西直奔而去。这一天,八师兄杨震正领着家丁打扫前厅,布置陈设;他高高地站在一张梯子上,双脚直勾竹楼梯子的横杆,两肩齐平,双手摘下门楼上的匾额。恰巧智善跨步经过,抬头仰望,不解地询问道:“小师傅,你师傅刚刚才走,难道你就要拆门散户吗?”杨震扭过头,纵身一跃,从梯子上跳了下来,立在那里,向法师答道:“大师,我师傅临行前曾嘱托过,本门的一切都要按照大师的遵照去做,包括屋里屋外的陈设布置。”
智善皱了皱眉头,立刻说道:“不必了,八卦门里的一切照旧,只是向你们交代一件事,往后我哪也不住,把后院里的庄园让出一间给我来,就感激不尽了。日后,请门中师徒都去那里。”
说完,智善转身向后园而去;杨震呆呆地看着他的身影,轻声轻气地叹道:“真乃法师也。”于是,略一侧身,单手持匾,纵身跃起,将身子一抖,轻轻地复又落在竹楼梯上;双臂托起匾额,高高地举起,重新安了上去;门楼上依然悬着几个醒目的金牌大字“福满九州”。
杨震站在竹楼梯的横杆上,扭着头大声吼道:“易老弟,你跑到哪里去了?”随着杨震的一声呼喊,家丁易帆兴冲冲地跑了过来,喘着气说道:“杨八侠,这么着急找不才有什么事?”杨震高声说道:“赶快扶稳梯子,我要下来了。”易帆走近抓紧了竹楼梯子,仰着头,对杨震说道:“杨八侠不是能飞上飞下,也用不上不才扶稳梯子。”
杨震乍一听易帆自称“不才”,未免也觉得有些好笑,遂向易帆道:“啊哟,易老弟如果改口称自己为‘有才’,乃是本门出了一位响当当的大人物了,到那时千万别忘了请我喝酒。”易帆‘噗嗤’一声笑出声来,低着脑袋,满脸滚烫滚烫得,说道:“只当杨八侠跟鄙人开玩笑的,我不喜欢书生,自小就讨厌习文,天生也不是那块材料,哪会有才啊!”易帆转念是杨震认真询问自己的,便照实回答了,哪知他只是随口一说而已。
杨震下着梯子正当一半时,突然纵身跃下,轻轻地落在易帆面前,双手搭在背后,立在那里。易帆瞧着入了神,轻声呼道:“好俊的功夫,果然不同凡响。”不禁为此鼓起掌来,赞叹不已。站在一旁的杨震说道:“真是书生意气,我杨某还没施展真本领呢,何至易老弟如此刮目相看?你还不如从师习文,来年中个秀才,说不定哪天得个举人,全家都有荣有彩!”易帆展容一笑,道:“得了,杨八侠怎么总是拿我开玩笑;实语相告,我最喜爱武术,凡有舞刀弄枪的地方都有我的身影;只恨没能遇上一位传艺师傅。”
杨震慢条斯理地说道:“易老弟即不爱读书,为何满嘴里文绉绉的,破口便是‘不才’,张口就是‘鄙人’的呢?”易帆“啊”的一声笑起来,难为情地道:“这……毕竟我是读过几年私塾的,虽不能满腹经纶,篇篇歌赋,可也识得几个字;要是杨八侠令我给大门楼上的牌匾重新拟个题目,我是一百个愿意,保管八侠满意。”杨震只问道:“易老弟所说得话可当真不得?”易帆立刻收住笑容,一本正经地回道:“自然当真,如果我有半点欺语之辞,愿天打五雷轰。”他当即赌起咒来,似是怕杨震不相信。
杨震正和易帆说着话,背负着双手,渡着步,走来走去的;忽然有个人飞也似得跑着过来,和易帆撞了个满怀,痛得易帆连叫了三声“啊哟哟”;差点摔倒在地。易帆连忙用双手捂住胸口,勾着腰,抬起头,看着来者,恰是厨房里烧火的师傅二胖;生得五大三粗,体圆身短。由于他身材笨重,让他像一座小山似的矗在那里,动都不动一下,慌慌张张地说道:“不……不好了,不好了,打起来了;大……大伙快去看看!”易帆忍着疼痛,小声地吼道:“慌什么神?谁跟谁打起来了?”
二胖使劲地缓了缓,定了定神道:“邵七侠和方五侠在操场上打起来了!”此语一出,惊呆了一旁的杨震,难解心头的迷惑,寻思道,“我的耳朵听错了,还是二胖说错了?方五侠早已离开了八卦门,难道他又回来了?”突然他用手指着易帆吩咐道:“快把竹梯子搬到后园去,那里需要。”一边说着,一边飞也似得朝着操场奔去。
远远处只听得一人狂吼着嗓子,叫骂道:“不要脸的鼠辈,看剑!”另一个丝毫不松懈道:“不准发暗器,谁要是用暗器伤人,谁就是小狗,不,应该是猪狗不如,小人之为。”那人忙道:“我呸!你还有脸提起小人,骚不骚?连个孩子都看得明白,你才是小人。”
杨震停住脚步,举目向前观望,操场上两人斗得正欢,旁边围满了人,法师智善恰然也在其中。那两人中一个是七侠邵东阳,另一个则是逃跑又回来的五侠方少强。杨震又朝着众人仔细地扫了两眼,并未见到李目,悬着的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心想,“这下该热闹了,有戏看了。”
邵七侠突然收招,提剑跃上墙头,顿足回首,有意缓了缓神,似是把方少强引过来;却不料对方跟得很紧。方少强丝毫不含糊,当即施展“移位幻影”术紧追他的身后,用脸贴着邵七侠的屁股,撕开了面皮“嘻嘻嘻”地笑个不住;口里不停地念着:“老子就在跟前,你把老子怎么样了,嘿嘿。”邵七侠却浑然不知,他站在墙头上四下顾盼,并未发现方少强的影子,心下奇怪,寻思道,“这小子跑到哪里去了?难道被吓跑了,这种伸手也要拔剑,嘿嘿。”越想越得意。忽然,方少强转移过身,右足一踏,左腿提起,飞身落下立在他的面前,脸上堆满笑容,皮笑肉不笑的道:“呵呵……怎么?打不过人家就跑,这是何门何派的功夫呀,难道是屁门的?堂堂一个八卦门七侠却学了屁门派的武功,这事要是让别人知道了,岂不丢人!”邵七侠猛然浑身一抖,气急败坏地说道:“请你说话给我放干净点,侮辱了本侠,咱们来日方长,但玷污本门,小心绝不饶你!”
刚说完,右足凝气,灌入丹田,双腿迅疾展开“太宗步”,向方少强剑一般地疾驰而去,右手挥出长剑直指对方眉心。眼看邵七侠杀招肆起,一招狠似一招,招招致命,方少强却站在原地纹丝未动,似乎在等待着他。就的剑尖距离方少强的额头寸许时,突然侧身一躲,长剑落空;他挥出右手,一招内家功“点石成金”,无名指弹向剑尖,只听“嘣”得一声响亮,长剑被灌入真力,震颤不断,发出“嗡嗡嗡”得嘶鸣声;差点脱手而飞。一目了然,方少强动了真格。
邵七侠手低功夫也不弱,虽然他的手腕被震得像针扎般疼痛,但最终还是紧紧抓住了长剑,未能得以脱手。直到现在,也没见方少强有进攻的路数,但他绝不是心慈手软。
邵七侠一招落得下风,不慌不乱,撤回长剑,横在胸前;说时迟、那时快,紧接一招“鱼蛇摆尾”,左腿勾蹲,右腿横扫过去,气场如虹,排山倒海。倘若来不及躲闪的,定当被扫飞摔出几十丈开外,重重地撞在地上,不死也重伤,可想而知此速度与劲道是何等的可怕。但方少强则更快,右足提起凝气,猛地点下去,一招“仙女飞升”纵身拔起,忽然不见了身影,消失得无影无踪。这是逃跑得打法,当敌手实在是太过强大时,避免无味的伤亡,迫不得已才施展的招数,此时则让方少强使上了,出人意料之外。
就在此时,邵七侠缓了缓神,倒吸一口清气,缓缓催动真力,向手臂游走,忽然臂膀抖了一抖,一招“飞天逐月”手中的长剑脱手飞起,直冲云霄,向身外奔去,罩住头顶;双手变掌,以“桩步”姿势站立,不动不摇。这赫然是八卦连环掌的招数,也是八卦门的无极之功,只不过不同功底的人使出来威力不同。可方少强并没有主动攻击,在纵身飞离之时双足提满真气,转身绕到邵七侠身后,握紧的拳头变成双掌,全身凝气,赫然一招“真佛运珠”,向邵七侠极速飞去,离身只差寸毫之时突然张开双掌,怀抱他的两腰,戛然不动,双腿一沉,真力在两掌间行走全身,使得邵七侠就像喝醉了酒一样,迷迷撞撞、摇摇摆摆,不得稳当。这正是破解那招“桩步”的基本功,只是方少强把招数化为真力,通过真力来完成“真佛云珠”此招;要是用双掌去完成,定要将邵七侠狠狠地摔出去不可。可见方少强的良苦用心。
这招是保守的打法,也正有高明之处,它让邵七侠完全失去了还手的力气,在一时半刻间来不及反应。只见那柄剑从空中掉下来,落在他的面前。此时又见方少强咧着嘴笑道:“瞧瞧,这才是了嘛,做一个乖宝贝,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邵七侠也不搭理他,脸色沉了下来,心里暗暗吃惊,没想到两人的差距如此之大;略一思索,即刻使用擒拿手拆招,双肩一沉,两手扣住对方的手腕,但眼下他半分真力都使用不上,所以二人一来一往,紧紧地缠在一起。
方少强这一得手,心下喜不自胜,一面应付着来,一面不加时机地笑道:“是那老头子没教好你,还是怪你太笨了?掌法就像芭蕉叶扇风,擒拿手酷似小鸡啄米,哈哈!”真要说这八卦连环掌当属洪七官用得最棒,虽然他还不曾比上他的师傅玄武,但自洪七官继任八卦门掌门一位,玄武仙逝以后,门内无人能和他一比。这玄武依仗“阴阳散”独步武林,一举成为武林同道中数一数二的风云人物,凭借过人的本领开创了八卦门,不久以后,又自研出一套无敌掌法“八卦连环掌”,作为八卦门的传艺之学。但到洪七官时却没有学得他师傅的一半本事,让“阴阳散”就此失传,究其原因不得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