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爷让你二伯在王老爷过寿的时候,好好表示一下,所以昨儿你二伯才去酒馆请人的吧……”
赵三娘见赵永忠绝口不提赵永年见死不救的行径,还要替他辩护,只觉一股怒气直往上涌,忍不住道:“大郎哥前程金贵,难道我妹妹就命如草芥?明明咱家有二十亩良田,镇上还有个铺子,爹娘更是从早干到晚,可过的日子连人家佃户都不如。人家佃户一年干到头,手里好歹还能留几个钱,不至于孩子病得快死了却连一文钱都拿不出来。今儿妹妹是福大命大,从鬼门关里爬了出来。可以后呢,谁家没个三灾八难,手头上没点现钱怎么成?咱爷总说大郎哥是咱家的盼头,家里的银钱要先紧着大郎哥用,等大郎哥考上秀才咱们就能靠他享福了。可我怕没那么好的命,还没等到大郎哥考上秀才,就像大姐一样被我的好爷奶、好伯父给卖了!”
听赵三娘提到大女儿赵二娘,姜氏不禁泪如雨下,哭道:“我苦命的二娘啊,是娘对不住你啊!”
赵永忠听到姜氏哭诉,想起自己温柔敦厚的长女,也不禁红了眼。
赵三郎哽咽道:“爹,咱就分家吧!哪怕净身出户,咱肯定能把日子过得比现在好,把家里的债给还上!”
赵永忠望着失声痛哭的姜氏和满脸求肯的儿女,想要说些什么来劝解一二,可寻思了半天都找不到合适的说辞。他很清楚赵三娘姐弟控诉的都是实情,老赵家是让人觉得寒心、让人觉得喘不过气来,任何说项在事实面前都显得那么的苍白无力。可是那里有把他含辛茹苦养大的爹娘啊,他不能做个不孝子。
夹在父母和妻儿之间两难的赵永忠痛苦万分,满腔怨抑,无奈的他最后抱住头蹲在了路旁。
“爹,咱不能分家!”
赵永忠猛地抬起头,热切地望向代他说出心里话的小闺女。
赵四娘除了接到老爹充满欣慰的真挚目光外,还被惊讶、不解、哀怨和愤怒的视线所包围。特别是赵三娘用凶狠的眼神恶狠狠地瞪着她,她有理由相信如果不是碍着赵永忠夫妇,赵三娘会毫不犹豫地扑上来咬她这个小叛徒。
“咱现在不能分家!”赵四娘在赵三娘能够杀死人的目光中,硬着头皮接着说:“爷奶不肯出钱给我瞧病,村里人知道了会说他们不慈,理会站在咱们这边。可现在这个时候爹提出分家,若我真有个三长两短那不好说,可我现在啥事没有,咱们占不住理,村里人知道了只会说爹不孝,骂娘不贤,背后指着咱们脊梁骨骂。”
“哼,挨骂就挨骂,只要咱自个儿把日子过好了,管别人说什么呢!”赵三娘满不在乎地说道。
赵四娘差点就要为赵三娘击掌叫好,“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这么有哲理的话居然从一个十二岁的小丫头嘴里说了出来。姐,你杠杠的。
可惜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赵四娘叹了一口气,无奈地说:“就算咱不怕被人家说,爷也是绝对不会答应的。”
赵永忠得到小闺女的支持,又恢复了生气,哄赵三娘道:“是呀,你爷舍不得咱的,是不会答应的。”
“爷是舍不得咱们。”赵四娘点点头,一脸赞同道:“家里有二十亩地,可真正下地的只有咱爷、咱爹和四叔三个壮劳力,少了咱爹哪儿忙得过来,不得花钱雇人。而且咱爹还能在农闲的时候打零工赚钱,这可比请个长工划算多了。外带咱娘里外也是个干活能手,养猪喂鸡也能给家里带来不少进项。还有哥哥和姐姐年纪虽小,却都是勤快人,也能给家里干不少活。与其花钱去请外人,倒不如赏咱们口饭吃给家里做牛做马,这么划算的买卖,老赵家怎么舍得丢掉不干!”
赵永忠好不容易找到了个同盟,原本不停地在一旁附和,可这话怎么越听越不对劲儿呢,听到最后一口浊气哽在喉咙里。他不禁想问:四娘呀,你这到底是要分家呢,还是不分家呢?不带你这么坑爹的呀!
其他人也很疑惑,都迷惘地看着赵四娘,等着她说下文。
“这个家是一定要分的,但现在不合适也做不到。”看到赵永忠一脸失望,安慰他道:“爹,常言道:‘树大分枝,儿大分家。’谁也不能一辈子靠着爹娘过活不是?就连咱村深受敬重的里正,他们家不也分了家?更何况等到大郎哥出人头地了,这家就算你不想分,二伯他也会把我们给踢出来的。”
前面听着还觉得挺熨帖的,怎么后面这么膈应人呢?赵永忠一脸郁闷。
原来妹妹的心还是向这咱这边的,赵三娘稍稍消了气,问道:“现在不能分,那要等到啥时候?合着咱就是给他老赵家做牛做马的命,只能坐等大郎哥出息后被踢出来?”
“等到时机成熟。”赵四娘见赵三娘翻了个白眼,一副你说了等于没说的表情,接着道:“现在不能分家,但这债肯定还要我们背。就算我们肯等,人家债主不肯等呀!”
众人奇道,债主不就那三位,都不是蛮不讲理的主儿呀?
赵四娘淡淡一笑,如此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