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还是扮可怜,毫不动摇,完全一副“我的话你不听也得听”的冷硬态度,三月终于意识到这个人是来真的,他管定了自己,什么办法在他这里都行不通,他说不准自己吃,那么自己肯定一口吃的都吃不到了。
怎么可以这样……
从来不知道饿是个什么滋味的三月心中忽然生出无限的委屈来,他的眼睛里腾起了雾蒙蒙的水汽,扁着嘴巴,一副要哭不哭的可怜样子。
“坏人。”他带着浓浓的鼻音委屈的控诉道,泪水模糊了他的眼睛,凝聚的泪珠吧嗒吧嗒的往下落,视线一会儿清楚一会儿模糊,“母亲,呜呜……”他抽噎着,不理僵住的白大人,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往墙角走,然后靠着墙蹲了下来,双手抱着膝盖一抽一抽的哭,口中叫着母亲,完全就是个小可怜的样子。
路人纷纷往这边看过来。
白大人白净的面皮微微泛红,罕见的生出了几分手足无措以及愧疚和心软。
他绑架三月的时候头脑被妒忌和怨恨占据着,理智失去了大半,本性也被掩盖,只想让三月消失,让孙小沫后悔那么对待自己,后来慢慢的平静下来,对三月除了有些不耐烦之外他从没想过趁这个机会丢下这孩子,或是伤害他。
他心里不是不矛盾,但还是想把三月送回孙小沫身边,至于送回去之后会怎么样,他不知道,也没去想过。
白大人抿着嘴唇,犹豫了一下,走过去慢慢的在三月面前蹲了下来,三月只是小声抽泣着抹眼泪,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白大人眉头微微蹙着,眼眸中流露出不知该如何是好的纠结,身后开始有行人驻足围观,对他们指指点点,白大人微微侧头,沉默着把三月抱了起来,打算先离开这里找个安静的地方再说。
幸好三月没挣扎,兀自伤心着,否则他要是挣扎哭喊,引来更多人围观白大人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白大人一脸苦大仇深的表情,抱着三月往镇子里走,三月原本两只手都在揉眼睛,后来一只手放在了白大人的肩膀上,哭声也小了点,再后来他两只手抱着白大人的脖子,自顾自的把头枕在他的肩膀上,睁着水蒙蒙的大眼睛呆呆的盯着他身后的方向看。
对于白大人而言这是一种很奇怪的体验,从那年他和悟空离开花果山之后,他再也没有和谁如此贴近过,三月的体温很高,身体柔软,热乎乎、沉甸甸的,抱在怀里让人觉得很踏实,对方抱着他,小脑袋放在他的肩膀上,给他一种被这孩子依赖,被他需要的感觉。
——尽管这之前小破孩还骂他坏人来着。
小孩子就是这么奇怪。
“我想母亲了。”三月趴在他的肩膀上,闷闷的说道。
白大人破天荒的没有冷遇他,而是略微放缓了语气,声音低沉,但柔和:“她一定在找你。”
安静了一会儿,三月唤道:“哥哥,你真的不饿吗?”
“不饿。”
“咕噜噜~~”
白大人刚说完不饿,肚子很不给面子的叫起来,三月听的一清二楚,不由得破涕而笑,身体一抖一抖的,白大人眼眸中露出恼火的神色,满脸的不爽。
三月笑够了,抬起头虚心请教道:“哥哥,为什么这里的东西不能吃呀?吃了会怎么样?”
“我不知道。”白大人不确定的说道,“先弄清楚这是什么地方再说,没弄清楚之前这里吃的喝的你都不要碰,如果有你问你的名字和身份也不要讲,装傻就行了,其余的我来应付。”
“哦。”三月又趴了回去,他想了想,有些傻气的问道,“哥哥,我们要是死了,能回九幽吗?”
白大人冷笑:“你试试?”他猛地想到这破孩子不能以常理度之,要是真的去试怎么办?连忙改口,语气严厉的吓唬他,“在这里死了就永远回不去了,还想见你母亲就乖乖听话。”
“嗯嗯嗯。”三月真是反常的很,听话的不得了,要是以前白大人这么凶他,他要么一副满不在乎的皮实态度,要么笑嘻嘻的顶嘴故意气他,哪里有像现在这样乖巧过。
白大人狐疑的看了他一眼。
可惜三月趴在他肩膀上,脸上有什么表情根本看不到。
“小混蛋。”
“嗯。”
“……”我叫你小混蛋你应那么快几个意思?白大人无语了一下,“你别给我耍什么花样啊。”
“好哒。”三月用力的点点头,下巴戳的白大人肩膀生疼,白大人额头青筋跳了跳,骂道,“故意的吧!”
三月嘿嘿笑。
走了不多久,白大人就发现了这镇子的古怪之处。
镇子里的人好像全都聚集在他和三月第一次出现的那片,当他们离开了某片固定的区域之后,无论是人还是各种各样的声音都忽然消失了。
建筑还在,有些房子的门是敞开的,白大人能通过敞开的门看到里面摆着碗筷的饭桌,饭桌上的饭菜还冒着热气,人却不知道去了哪里。
一棵大槐树从正面看枝繁叶茂,绕到反面看却是冬季树叶落光的样子,树杈上筑着一个鸟巢,鸟巢上方有一个鸟蛋古怪的悬在半空,静止不动。
再往远处走,地面上画着一些四四方方的格子,格子里画着奇奇怪怪的图案,其中一个格子里有一块小石头,格子之外有一只孩子穿的红鞋子。
继续走是一座屋顶一半破破烂烂,另外一半好像被修过的房子,靠着房檐摆放了一只梯子,梯子下面有一个独轮推车,推车里零散的放着各种各样的工具。
再往前走,不光人消失了,周围的环境——大到房屋、树木,小到路边的花花草草,全都有缺失,就像只画了一部分的画作一样。
渐渐地,连天空、地面,甚至是光线也消失了,路的尽头只剩下一片黑,那片黑暗白大人和三月都很熟悉,和他们一开始呆了许久的黑暗之地的感觉是一样的。
三月傻眼了,他呆了一会儿,像是怕惊扰到什么一样,小心翼翼的低声说道:“哥哥,这是怎么回事……”
一阵风轻轻地吹来,威风送来一阵孩子欢快的笑声。
孩子们的笑声仿佛是某种信号,人们的说话声,吆喝声,还有鸟儿的鸣叫声,猫猫狗狗的叫声,全都吵吵闹闹的响了起来,越来越近,如此的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