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华不得已,坐在我身边耐心道:“我确实是在那个时候从那个地方见到你。之所以不告诉你,是怕你回忆起来。当时我看到的场景……”像回想起什么,嘴唇泛白,“我怕你回忆起来,不希望你带着那么可怕的记忆活着。”
芸华的身子离我不远,我腾起来,抱着他的脖子。
这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真奇怪,我以为我不会做梦的。
梦里,我像从昏迷中醒来,却动不了,只能睁开半只眼睛,前方的景象模模糊糊。一双墨色长靴在我眼前停下,我才发现自己原来是侧躺着。我眼睛向右看,视线上移,深紫暗纹的长袍,亮丽飘逸的白发,我再熟悉不过的容颜。他的手臂高举着,广袖翻飞。赫然紫光流溢,长剑呼啸而下,我再度陷入黑暗。
梦境结束,我醒了。刚才那是什么?记忆?预示?或者干脆是我胡思乱想?
额头沁出几颗冷汗,我抬手拂去。又发了一会儿呆,我起身,推开房门出去。
月色正明,星光璀璨,白玉亭上紫纱如轻烟萦绕。微风掀起紫纱一角,依稀见得里面有人。
这个时候还在这里做什么?我走上台阶,两指捞开紫纱,芸华正躺在躺椅中,抬头问道:“你还没睡?”
我道:“睡着了,又醒了。”
边上还有另一张躺椅,我却坐上芸华躺的那一张:“夜寒露重,当心招了凉。”摸一摸他的手,被风吹得好凉。
芸华慢吞吞往边上挪了挪,抽出手将我一揽一带,我躺在他肩侧。头顶上感觉他的喉结微颤:“你很少失眠,今天怎么了?”
我想了想,还是将方才那不祥的梦境对他说了。芸华拍了拍我,语气云淡风轻:“胡思乱想。不过是听说一件不打紧的事,你太紧张了。”
“不打紧么?”我重复了一遍,翻了个身,突然想起那件芸华的“陈年糗事”。胧月,轻纱,听得见彼此呼吸的距离,我想他此时不会拒绝我才对,便壮着胆子问了出来。
芸华脸色微变,转过头开看我,眼神极蔑然。我手搭在他胸上,撒娇地摇了摇,“要是我偷偷问长友,指不定他会添油加醋把你修饰成什么样。”
芸华扁扁嘴,将一张冷脸转回去,须臾整个身子转过来,竹制的躺椅咯吱咯吱响。芸华揽住我的肩:“简单来说,就是……”指尖扣了扣我的肩头,“我自小玉树临风,时不时有什么狂蜂浪蝶扑过来,也是合情合理的。”这话说得脸不红气不喘。“所以就有个富家小姐看上我,死缠烂打。我要保持风度,只好躲着。有一回躲到树上,哪知树枝被压断,树下正有一条河,河正连着瀑布。我就掉到河里再被冲到瀑布下了。”
我忍住笑,扭了扭换个舒服的姿势,打破砂锅问到底:“后来呢?”
“后来?”芸华顿了顿,“我的后来还是她的后来?”
好薄情的人,这就分道扬镳了?我道:“她的后来。”
“后来她嫁为人妇,活到八十岁,在睡眠中与世长辞。”
我刚才还想笑,下一瞬间便噎住。他叙述得无波无澜,是看过了多少生死离别?芸华的过往我知道的不多,他零零散散提过的十来个故人,我认识的只有长友。活得太长久,便是眼睁睁地送走一个又一个人。
鼻头突然酸酸的,我却在他怀里打了个喷嚏。芸华的手移到我的腰,催促我道:“户外太冷,快回去睡。”
我半撑起身,吻了他一下,才起身回房。
五天时间一晃而过,桑杰佛子将魔气引渡自身的日子来临。
山谷之中,桑杰佛子端坐着,脸上慈悲且无畏,我看了徒增伤悲,便转身看着另一边。芸华紧紧挨着我站,在袖中握我冰凉的手。
南方的天空悠悠升上来一点绿光,绿光炸开,是魔莲出现的信号。
那是山谷的入口,长友将他引来,并有忆蓉等学府的人消耗魔莲战力。山谷的风猎猎,前方的声音模模糊糊传来,却嘈杂不已,听不清楚。第二颗信号升起,学府已经退了,接下来有阐提寺高僧把手,同样只是消耗,不可恋战。钢铁碰撞之声十分激烈,却没多少人的惨呼。我听得惊心动魄,不由得攥紧芸华的手。
芸华也正听着,没有回话。
声音渐渐淡去,最后守关的是我和芸华。因为按以往的经验来看,魔莲似乎对我情有独钟,我也是作为诱饵,而芸华不可能不在我身边。
前方争斗声消停之后,我抬眸。前方的沙地上,风吹起一层尘土,尘土之后,一人仗剑而立。颀长的身形,华贵的衣饰,熟悉的身影,决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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