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芷呵呵笑了一声:“但是王爷并无正妃,在这无正妃的时候,又该当如何?而且陈侧妃,你似乎搞错了一件事。”
“什——什么事?”陈侧妃也没想到,自己就因为反驳了一句,就被白芷盯上了。
她眼神锐利,好似直指自己的内心。
“古来之例,大户人家的孩子,都是长在嫡母的手上,嫡母死去,或者是被休,那才会养在继室手里。请问陈侧妃,我作为嫡母,是死了,还是被休了?”
是了,白芷和端王是和离的,和离的文书俱在,就连放婚书,都开给白芷了。
和离和离,双方都是没有任何错的,但是被休就不一样,必须是女方犯了七出中的一条或者几条,才会被休,那才叫身份全无,扫地出门呢。
和离代表白芷还是顾玲珑的嫡母,既然是嫡母,又有了大梁律法的规定,这——好处果然都被白芷占尽了。
被白芷的话噎回来的陈氏乞求地看了一眼顾培楼,顾培楼连个滚字都不稀罕丢给她,不过是皱了眉头,冷冷挥开她过来扶着自己的手。
陈氏被顾培楼的这一皱眉,吓得脸都白了。
而这时候,玲珑也哭哭啼啼地冲破了几个下人的包围,扑到了白芷的身上。
“娘亲,娘亲你来了真的太好了,我不要这个侧妃,她老是凶我。”
人家不过是一个侧妃,怎么可能敢凶你?
大家都在心里说着这句话,但是细想之下,也难以保证侧妃的人品,也有侧妃一路被扶上了正妃的先例的……
“好哇,李相,你接了端王的喜帖,竟也不叫我一声。”
牛夫人这是临场搬来了救兵,牛秉中。
这种先例,又事关牛秉中著作中提到的方针,牛夫人立刻差遣下人,把牛秉中请来了。
实在是一山不容二虎,因为有李如松来了筵席,牛秉中自己就没由来。
这算什么事。
牛秉中来的时候就知道,又是白芷给自己惹的祸。
两人自从玲珑走丢后,白芷上门给牛蜚解了麻药后,就有些不对付。
尤其是如今白芷引经据典,引的还是自己的著作,这不是引火上身么。
但是有一件事,他却不得不给白芷说话。
因为这律为人本的方针,不但是他定下的,而且已经拿到了御前去说事,获得了陛下的大力赞同。
也就是说,他既不能否认大梁律,也不能否认自己的方针。
那么剩下来的唯一一个立场,就是帮着白芷了。
这个女人,还真是好算计啊。
不费一兵一卒,就能请到自己来给她当说客。
还是免费的那种……
牛秉中心里亏闷,却还是朗声道:“也是苦了这两母女了,我看,由嫡母带这女孩儿,更好。”
他特意咬重了女孩儿两个字,希望顾培楼能够放下略带狰狞的表情,也配合自己说句话。
顾培楼没有反应。
“大将军,冰天雪地,这个冬天,只怕西夏难以熬过啊。”
见到顾培楼没有反应,他就另外换了一种方式来和顾培楼说话。
他的意思是,一旦西夏人的年景不好,就会选择南下烧杀抢掠,尤其是抢掠大梁的过冬物资,金银宝物,更是变本加厉。
所以,不过是一个女儿,顾培楼年富力强,早晚要有自己的子嗣,有了儿子,把一身的武艺行军打仗的韬略全都传给儿子,这才是立身根本。
因为谁也不知道,大梁和西夏,要对峙对少年。
西夏开国百年有余,也没见大梁攻下它。
这两句话,他也是言辞恳切,声情并茂。
好在顾培楼不是傻子,他听懂了。
听得格外清楚明白,就连牛秉中话外的那些意思,都一点不拉下。
是,自从了解到牛党是皇兄一手扶起的势力之后,他就渐渐感觉到了皇兄的变化,那天顾玉楼掏心肝的那番话,对他也不是全无触动,只是他更加下意识选择相信皇兄而已。
但是他自己的这个困局,他当然是了解的。
牛秉中凑近了顾培楼,低声说了几句:“王爷,斗胆说两句,陛下是个心慈手软的,可若是陛下的儿子里,出个汉武这样的人物,您……”
这些话也是牛秉中推心置腹的话。
新党是主战派,和顾培楼自然走得稍微近些……
牛秉中的意思再清楚不过,现在的陛下是个顾念兄弟情义的,让他掌兵打西夏,可若是下一任的皇帝,是个汉武帝这样的枭雄,只怕就没有了自己立足之地,杀鸡取卵,走狗烹这样的事,只要身在最高位,也都是干得出来的。
“不能让她去告御状,慈不掌兵,你连自己的女儿都抛不下,如何让陛下相信,你会为他的宏图霸业抛弃自己的生命?一旦动了疑心,王爷……”
顾培楼咬紧了牙关:“好,让她走,带上顾玲珑,给我走,走得远远的!”
这番话,也是牛秉中被逼着说出来的。
平日虽然有些走得近,但是这样的话,谁敢说。
只不过此际被逼上了梁山,牛秉中才这样大胆。
顾培楼去请求征战不成,听到顾玉楼那些话,再怎么样,心里总有些疑问。
他赋闲在家多时,沦落到去剿水匪……难道这些,都是什么征兆?
他不愿意去相信,但是身在政局之中,他只能先考虑自身安危。
顾培楼此言一出,捏紧了拳头,背对着白芷,根本不去看她是如何离开。
就连李如松也是呆了一呆。
可惜白芷并不如他的意。
“等过几天,咱们去官府把玲珑过户的文书领了。”
她可真是面面俱到,一点儿不含糊,全都在算计自己。
一个女人能够这么清楚算计一个男人,是不是真的代表,她对自己,真的毫无情意?
顾培楼怒极反笑:“好,明日便去。”
玲珑也不知发生了何等事情,见到顾培楼脸色不好,反而煨在了白芷的怀中,动也不敢动。
这一顿夜宴,不欢而散。
白芷正要离去,李如松的马车正堵在前面。
此时星子满天,已经是夜了很久了,白芷心道,一个烧饼买这么久,赵凤麟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白芷方要上自家的马车,忽然听到一个柔软的女声隔着一点儿距离喊住了自己:“白神医,不好了,相爷他浑身发疼,方才我就觉得奇怪,怎么就光让牛秉中一个人说,相爷却什么都不肯说话,原来那个时候就开始疼了……”
顾玲珑已经睡在了马车里。
白芷头也不想回,客客气气道:“方夫人,我知你的心意,方才你的使女给我递了纸条,我不是什么游方的郎中,也没有什么包生儿子的神药。你就歇了这份心吧。”
席间方心意早就递了纸条给白芷,恳求她看看李如松的面相,隐晦地暗示她,自己想要子嗣。
然而白芷当时就把纸条塞了回去,只当自己不知道。
方心意也以为她没瞧见那纸条,正纳闷着,此刻听白芷的口气,只怕是已经知道了这回事。
“白神医,您是误会了,不是我让相爷装病的非得让您来瞧,而是……”
她还没说完,白芷轻轻笑了笑:“夫人,您看我还赶着回去安顿女儿,这里就在白虎巷,立时请个御医,不用多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