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离帝京不远的酒肆中,稀稀拉拉的就那么几个人。
掌柜的见生意不好,拄着头柜面上打瞌睡,不时抬眼瞄一下。小二却是很勤快,拿着小抹布跑堂,趁机找人搭讪。
走镖的大胡子看着外面担忧道:“这雨,怕是一时半会儿停不了了。”
小二哥擦着桌子应和:“是啊是啊,也不知怎么得,昨儿还好好的,每到今日就偏偏下雨。”
酒肆外,一个布衣书生顿足,合上雨伞走了进来。提了下书箱,将雨伞靠在门边,掸了掸身上的湿意,走进几步环视破败的酒肆,只有最里面的位置没有淋湿。
但是见到那位子上的人,他微微蹙眉。
那人单手撑着头,一只脚踩在凳子上灌酒,显然已经喝了不少,若是个髯鬓大汗倒没有什么,偏偏是个翩翩佳公子,单见腰间容佩上的锦绣就知此人非富即贵,这等做派委实坏了那番清雅。
稍作迟疑,他还是在那人对面坐了下来。
书生正为难着要不要打声招呼时,不料这公子看到他却是嫣然一笑,嘴里喃喃着:“美人……”
随即抬手挑上了他的下颌,悠然道:“好美人儿,随我回家可好?本公子许你升官发财,富贵荣华。”
书生有些气赧,不紧不慢的放下了行李,将他的手拂下去,淡淡道:“在下纪如卿,不是什么美人。”
白衣公子扑哧笑了一声,迷醉着眼睛站起来挨近他,对视了一会儿,打了个嗝,晃悠着身子又趴倒在桌子上,继续喝着酒,不去为难他。
一个商旅压低了声音:“听闻今儿曾是北将军出征之日,你们说会不会北将军的神魂显灵啊?”
又一书生折扇一展:“无非时值梅雨季节罢了,哪来的什么神鬼?”
“你信世上有神鬼么?”白衣公子突然问了一句,声音有些嘶哑。
纪如卿怔了怔,不紧不慢道:“神鬼之说,本就虚幻,信则有,不信则无。”
“说得好!”白衣公子拍着桌子叫嚷道:“我喜~~我喜欢。”站起来举起酒坛:“来,本公子敬你!”
纪如卿默默看着这人又喝了将近半坛,迷醉着对他苦笑,白莲盛开,煞是好看。
趴下来枕着手腕呢喃:“哪来的鬼神,哪来的显灵,都是骗人的。”自嘲般的冷笑,拎着酒坛起身,抬手扔了锭银子,头也不回的走了。
“哎……”纪如卿突然起身,有些局促:“在下纪如卿,还不知兄台姓名?”
白衣少年没有回头,顿步自酌:“名字?哦,我叫欢颜,叫我欢颜。”仰天哈哈笑了两声,踉跄着走进梅雨中。
“这人是疯子么,这样大的雨。”大胡子摇头咕哝道。
“说起来挺奇怪,这客官平时从没有来过,只在今天来,每次都喝醉走。”小二哥给大胡子添了碗酒。
纪如卿的眼光随着那道身影飘向远处,雨幕中,他晃悠着酒坛,雪缎衣摆上粘着泥泞,很快消失在弥漫的雾气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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