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吗?”大概是回过神来,想到苏黎既然能够感知到姬扬的存在,就未必没有办法让他们这样的普通人也看得到现在的姬扬。
姬扬生怕苏黎再犯小孩子脾气,不肯让自己和梁宣相见,急忙用手指戳他。
“办法是有的,不过阿诺姐姐根本也不记得你!”今天的苏黎异常坦白,并不打算遮掩什么,说完这话还挑衅地看着梁宣。
然而梁宣听到这话没有丝毫的意外或者生气,反而用一种平静的近乎温柔的声音说:“我知道,一直都知道她早已经忘记了,不过这没有什么,现在我只想快点让她醒过来。”
明明是在朝着苏黎说话,可是姬扬很笃定,他也是在跟自己说话。
苏黎到底还是年轻,很奇怪梁宣竟不是自己想象中的反应,但是说出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现在想说没有办法也已经晚了。而且,手边的阿诺姐姐也在时不时戳着自己的后腰,明显也想要和这个男人早点碰面。
“我的办法得等到半夜的时候才能用。”苏黎撇撇嘴角,说道。
“好,那今晚半夜十分,还是在这里。”恢复常态的梁宣总是会最快速度来掌握控制权。
“现在,你们两个可以出去了,让我和姬扬独自待会儿。”梁宣的这话一出口,徐谦倒是松了口气,苏黎很想说”你们都待一起那么久了,你不是也感受不到嘛!”。不过,看到梁宣的表情和眼神,苏黎就觉得这种话说不出口了。
姬扬目送着徐谦和苏黎离开书房,整个房间只剩下了自己和梁宣,尽管在过去的几个月里这种场景常常出现,甚至出现在更加私密的场合,目睹过更加私密的事情,可是此刻的姬扬却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这种尴尬。
“你坐到我的右手边来。”梁宣拍拍会客用双人小沙发的右面坐垫,语气如常,又带着异样的熟稔,让姬扬有那么一瞬间产生了这个男人肯定看得见自己的错觉。
不过错觉终究是错觉,姬扬还在犹豫要不要坐过去的时候,男人又说了:“我就当你已经坐下了。”
姬扬忍不住笑了,自己这样扭捏,好像真的是不够大气,究竟在尴尬些什么呢。
姬扬最终还是坐在了梁宣指定的位置,扭头看他。
几乎是同一时刻,梁宣也转过头来,就这样目光交接,准确地说只有姬扬单方面对上了梁宣的眼眸。
即使朝夕相处了数月的时间,这依旧是姬扬第一次在如此近的距离下观察男人,瞳孔的颜色近乎纯黑,如同深不见底的幽潭,而此刻却又像是压抑着太多的情绪,以至于姬扬恍惚感受得到那幽潭平静表面下的暗涌。
眉毛浓黑,眉峰若刀裁过般锐利,给人一种很不好亲近的感觉,尤其是加上总是微微皱起的眉头,姬扬会觉得这一定是个难以取悦的男人。
如果自己真的就是他们口中的那个阿诺,他为什么不像苏黎一样,因为自己不记得他而感到失望或是愤怒呢?
明明看起来应该和他是更加亲密的关系啊!不然该如何解释男人表现出来的恋慕和关怀,又该如何解释他为了让自己醒过来而进行的种种大费周折的努力?
姬扬觉得自己真是搞不懂眼前的男人了,也由此第一次对于他们口中的阿诺到底经历了怎样的过往产生了好奇。
真的会是自己吗?他们口中的那个阿诺。
而梁宣,想到自己和姬扬,或者说是和自己想象中的姬扬并排坐在靠窗的沙发上,午后的阳光斜照而来,窗外有碧色的草地和高起的香樟,还有盛开的缅桂花。这一切的景象让梁宣忍不住想起曼德勒山下的竹楼,想起那短暂的,辛苦的,却又无比绮丽的时光。
那时候她还叫阿诺,是自己亲口取的名字,没有记忆,没有家人,每天都小心翼翼,生怕一个不小心会被他赶出去。
收留阿诺的第二天,梁宣就带着她去了市里的警察局,意外地发现竟然没有任何人来报失寻人,也没有听说附近有哪家旅行团或是游客出了事故,只好做了登记后就离开。
梁宣看着紧跟在自己身后的女孩,有种麻烦摆脱不了的无力感,一路上数次懊恼自己一时心软多管闲事,但是想到昨天的遭遇,又实在狠不下心把她一个人丢在路边,尤其是当被那样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盯着的时候。
“你们回来了!”才不到一天的工夫,自家的傻弟弟已经把捡回来的姑娘当成了亲人,看到他们的身影,兴高采烈地扑了过来。
“对啊,我们回来了,可是没有找到我的家人唉。”阿诺看起来有些苦恼,明明这话是跟梁言说的,可是眼睛却偷偷地瞟向梁宣所在的方向。
“那很好啊,这样阿诺姐姐就可以陪着我一起玩了!”梁言一脸的开心雀跃。
没有听到梁宣的反对声,阿诺稍稍松口气,但也知道自己不能放松,一定要努力不被赶出去才行。
那时候的阿诺行事全凭骨子里的直觉,认定梁宣是个可以托付的好人之后便是说什么也不肯离开了,就算是被凶被骂被丢在门外,阿诺也总能笑嘻嘻地再次出现,或耍赖或撒娇,再不然就是拉着同盟的梁言哭个没完,梁宣也就无计可施了。
姬扬知道身侧的男人定然是陷入到某种回忆之中,不然脸上怎会出现一种甜蜜又怅然的表情,这是自己几个月来未曾见过的。
两个人就这样安安静静地坐着,各怀心思却又异样和谐,就仿佛是在珍惜着暴风雨来临前的最后平静。
“姬扬,我会让你醒过来的,我保证,你放心。”最后梁宣这样做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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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时分,苏黎穿着一身白色的绸衫,提着七星灯飘然而至,姬扬尾随其后,觉得这时候的苏黎看起来比自己还要不像人类。
整间书房里没开灯,也没人说话,落针可闻。
“时间差不多了,可以把灯点起来了。”苏黎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取下灯罩,点燃了灯芯。
有些昏黄的灯火之光很快充盈了整间书房,紧接着姬扬又看到了投映在墙上的自己的影子。
不过梁宣和徐谦他们还没有任何的反应,好像是没有发现她,姬扬疑惑地看向苏黎。
“不要着急。”苏黎出声安抚,顺便将大家的注意力都吸引到了自己身上。
“我现在用的这张符纸只有一个小时的功效,你们要说什么都请抓紧时间。”苏黎说完,从怀里掏出一张黄色的纸来,像昨天那样,用七星灯点燃,火光猛地窜起,让神经一直紧绷的徐谦忍不住”唔欧”惊叹出声。
紧接着姬扬发现另外两人都是变了脸色,梁宣眼神直直地看着自己,难掩震惊与绻缱。
“嗨,你们好。”姬扬上前一步,走到梁宣的身前。
梁宣如梦方醒,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姬扬,一袭黑色无袖连衣裙看起来如此眼熟,梁宣抬头去看墙上的画像,竟然真的一模一样。
“是的,我之前都是禁锢在自己的画像当中。”姬扬看出了梁宣的疑惑,主动解释。
“是从三年前,你出事的时候吗?”梁宣挑眉问道。
“是的,结婚的前一天,晕倒之后再醒来就一直在你家大宅的书房——的墙上了。”姬扬回答,声音平静的连自己都有些意外。
姬扬没想到自己会有朝一日,此情此景之下如此平静地谈论起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就好像再说别人一样。
然而梁宣好像听到”结婚”这个字眼很不舒服,眉头皱得愈发紧,声音里也染上一丝冷意:”那你可记得那天有什么特殊的事情发生?”
姬扬摇摇头,若是有的话自己早已经在这三年一遍又一遍的回忆中想起来了,可那真是平常的一天,姬扬想像不出究竟是谁在什么时候下的手段,就算是陈染,他们也秉持着婚前少见面的原则,只在回到家的下午才当天第一次见到,然后很快便在他的怀里人事不知了。
想到陈染,姬扬便想起了白天见到的那个坐在轮椅上的女孩,把这个情况告诉梁宣的时候,对方有些意外,梁宣竟然没有发现吗?
“你是在怀疑他吗?”
梁宣这样直言不讳地问出来,姬扬还是觉得有些难堪,心底的怀疑是一回事,可是亲口说出对于所爱所信之人的猜忌与怀疑,是另外一回事了,尤其是当着梁宣的面,这种不适感愈发显著,姬扬自己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是,我不光怀疑他,我甚至已经认定就是他做的,可是我却不知道他是怎样办到的,又是为什么要这样干。”谋夺配偶家业的例子姬扬听过见过很多,可是这也没法解释自己为什么是诡异的离魂而不是真的成为植物人或者别的什么事故,要知道陈染早已经是自己法律上的丈夫了。
“而且你不是也在怀疑和调查他吗?”姬扬反问道。
梁宣并不回答和评价,反而话题一转,问苏黎:”你现在可以说说你的发现了吧。”
“阿诺姐姐的身体自然是离魂无误,可是我却看不出这是哪个宗门的手法,因为几乎没有留下任何的痕迹,唯一的破绽在于对方给阿诺姐姐的身体加了一道禁锢咒,是那种免于身体遭受外灵侵袭的保护咒语。”
“什么意思?”每句话姬扬都可以理解,可是组合在一起的逻辑关系是什么呢,姬扬搞不懂。
“这种咒语一般是用在容易被不干净的东西吓到的小孩子或者命格阴气过重的人身上,起到保护作用,对于身体没有任何的坏处,所以我也很奇怪阿诺姐姐身上为何会被施加这样一道咒术。”
苏黎看起来也是有些羞恼,本以为很多事情在见到阿诺姐姐的身体后就会得到解释,没想到自己竟然连对方是怎样的人物,采用了怎样的手法都没摸出来,难道师傅说的”天下少有人匹敌”是骗自己的么?
“那会不会是为了阻止姬扬的魂灵回到她自己的身体,所以才要施加这样一道咒语?”梁宣思忖数秒,问道。
姬扬觉得梁宣的想法很有道理,自己白天的时候不就是尝试种种办法想要扑回到原身体却办不到。
然而苏黎却矢口否认:”不,这是不可能的,因为这个咒术只能在人醒着,也就是阿诺姐姐身与灵一体的时候才能被施加,否则是没有任何效果的。”
听到苏黎这样说,姬扬有些失望,那也就是说苏黎现在根本没有找到任何能够让自己回到身体线索,就连为什么会离开身体也还一团迷雾。
姬扬难掩失望之意,不过听到苏黎刚刚一口一个”阿诺姐姐”叫的欢快,姬扬想起还有一个最大的谜团两人都在避而不谈啊。
“你们说的那个阿诺真的就是我吗?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一点印象也没有?我和你到底是什么关系,发生过什么?究竟是怎么发生的?为什么你会——”姬扬看着梁宣,说出心中太多的疑问。
然而男人却不等她将全部的疑问倾吐完毕,右手食指点在了姬扬的唇中间,做出一个显而易见的禁言的手势。
虽然现在的姬扬可以被大家所见到,但是由于身体还是没有实质的,梁宣的手指停留的位置其实是有些过于靠近了,视觉看上去,就像是姬扬主动含住了男人的手指一样。
这这这——姬扬连忙后退一步,避开男人带着热度的手指,若是会脸红,姬扬猜自己一定是红成番茄了。
“你说话就说话,不要动手动脚!”害羞过后便是愤怒,这人怎么这样啊!
梁宣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对于姬扬的怒气也像是没发现一样,嘴角甚至还带上了一丝笑意,说:“你想知道?”
姬扬点头,眼神中流露出期盼。
“那就等你真正醒过来的时候我再告诉你。”梁宣一边说着足以让姬扬跳脚打人的话,一边又向着苏黎进一步强调:“我再说一次,她现在是姬扬,不许叫她阿诺。”
姬扬还想不放弃地逼问,突然发现自己的声音又是不能被接收了,原来时间已经过去一个小时了。
梁宣看看墙上的挂钟,也知道时限到了,对于姬扬满脸不满却又抱怨不得的表情视而不见,反而安慰似的说:”我知道你每天最多承受一次这种咒术,否则于你的生气有害,我也知道你还有很多的疑问,不要着急,不要多想,你只要记得你就是你,其他的事情就交给我来做就好。”
第一次听梁宣说这么长的一段话,姬扬不知道该给出怎样的反应才是正常的,不过好在苏黎及时熄灭了七星灯,房间恢复了黑暗与沉默。
“那么明晚再见了。”黑暗中传来梁宣的sy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