溶月随着粉黛的视线一并望着江面。
“粉黛,你说我是不是不该阻止卿夜杀死阿韵啊?”她不禁质疑起自己来。
粉黛举起自己脖子上挂着的象征星圣女身份的星星吊坠,“我们既然信奉月神,那便遵从月神的旨意办事。那个孩子可是无辜的,即便他母亲肮脏至极十恶不赦,也不该剥夺这个无辜的生命出世。”
“可他们会让那个无辜的孩子活下来吗?他的亲生父亲似乎都不想要他呢。”
他们,指的自然是卿夜,容离,云轻,以及教王那些人。
她指腹拂过吊坠上的符文,神情悠然,“她能一手遮天独霸后宫,染指大晋江山,脱离楚容离将她作为棋子的轨迹,甚至摆楚容离一套,又让你甘愿为她涉险,你以为她没法保住自己的孩子?”
溶月轻叹气,“确实。阿韵,卿夜他们都变了好多,还是说我根本就不了解他们呢?”
粉黛偏头斜视这个略显沧桑的少女。昔日这个姑娘一身素白衣裳,手持银色弯弓,灵动张扬,小小年纪便被立为南疆月教侍月神女,受万人敬仰。
那个时候,她也不过是在神座下瞻仰其尊容的小孩之一呢。
“我毕竟也是跟他们一并从敦煌修罗场走出来的人,多少了解点。楚卿夜最在乎的是你,最恨如今的萧华夫人,最愧疚的那自然就是宁湘。但当下他和容离之间只有一个会是王,你们每个人对于他,其实都不过是手中的棋子,当即可弃。”
这个看似十四五岁的少女脸上,流露出成年女子才有的沉稳。
“敦煌修罗场......”
顾名思义,那是个凶残至极之地,用于南疆宗教选拔所谓的人才,可以称得上是一个巨大的屠宰场。里面各类人杂糅,危机四伏,人比野兽更为凶猛,稍有不慎便尸骨无存。
每年被迫进入修罗场数万来人,而活着走出来的却不下十人,若没些特殊的手段或是心机胆识,必遭淘汰。
修罗场有多险恶她知道,心中悚然。从那个地方活着出来,谁能是干干净净的?
眼前这个有些许轻狂的少女粉黛,艳绝天下的萧华夫人,温文尔雅的大晋嫡公子卿夜,竟都有过那般鲜为人知的经历。
一阵江风吹来,凉意袭人。
粉黛耸肩,“今年的冬日,比往年来得要早,且要更长,更冷呢。”
“王权,天象,你又知道了。预算天象占卜人间气数这块儿,与我们两个不沾边吧。”
毕竟那可是教中至高无上的日圣女所习之事。
“这些就是她告诉我的呢。为什么楚卿夜从小就被丢到南疆去,就是因为他被算出有帝王之命,而楚容离正好也有,两颗王星相冲,后面的事你也知道。”
溶月无奈道:“知道。前有高夫人,后有萧夫人,嘉桓也是个人才。”
公子容离生母高氏,生性善妒,城府颇深。王后福薄,诞下嫡长子三年后撒手人寰,高夫人执掌后宫,蛊惑嘉桓将公子卿夜送至南疆为质。
奈何作恶多端,受天道所谴,于公子容离三岁生辰宴时被天雷劈死在大殿之上。
冬月初,凛冬已至。近百年不见雪的长安竟飘起鹅毛大雪,片片如羽,飞旋飘落。
长乐宫奢华不减分毫,梅林中,女子伸出纤细苍白的手小心接住一片雪花,欣喜道:“下雪啦。”
说着,她展颜一笑,那笑容从瞳孔中漾开,攒积在眉梢,映出不该属于这么一个恶迹缠身之人的天真浪漫。
传言萧华夫人甚爱雪,果真不假。
雪越下越大,却无人注意到她越发苍白的脸。
那个时候,也是这么大的雪,漠北冰原,躺在冰上满身伤痕的白衣姑娘与那毒咒般的眼神,那一幕幕又一次翻涌上心头。
此生......怕是都无法释怀了。
两个侍女推着宁湘走到阿韵身后,沉浸在雪中的萧华夫人回过头来,眯起双目打量起这个坐在轮椅上的紫衣美人来。
“这便是大皇儿将来的正妻?就这姿色,不及本宫分毫,他什么眼光呢。”
红梅树枝阴影下,一条冰冷的蛇在她眼底悄然游走,映着她的脸露出只有死人才有的冷灰色。大红的狐裘,齐腰长发,点着血一般红的胭脂的唇,气息阴森诡异。
好似这根本就不是那个一颦一动都艳冠天下的女人,而是一个死去多时即将腐烂的尸体。
随身保护宁湘的夏初抱着剑默默地翻白眼。
他心道:你的确是美,人家宁湘姐姐也是大美人好吧,什么叫不及你个奸妃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