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子不适有大夫,你行动不便不该乱走动。”
从这番话语中,可听出轻微的怒意。
“我知道了。”
大雪连下半月,不曾停歇。嘉桓帝因常年沉浸于酒色之间,又遭金丹所毒害,体弱多病,生平首次经历这般严寒,一病不起,眼见大限将至。
明教观星台上,裹着墨色裘衣的帝王面色蜡白,无力瘫坐在教王对面,三位圣女由日,月,星顺序侍奉座下。
帝王四十出头的年纪,鬓边已有几缕华发,满身病态却不难看出其昔日出色的容颜。
粉黛小瞥了嘉桓不下十眼,悄悄凑近溶月耳畔,细语:“有这么个美人父亲,难怪那三个公子都般般俊俏。”
溶月忍不住调笑,“我发现你是当真喜欢看那种柔弱美男啊。”
身为异域女子,许是她自身就太刚了些,对中原那些斯斯文文的白面小生情有独钟,称得上是个大花痴。
旁边那位最为高贵端庄的日圣女这才开口:“王座下,不得轻浮。”
她这一发话,两位妹妹都听话地闭上嘴。
日圣女羲和,原大晋国师亲女,母亲为大晋嫡公主,天资聪颖,出身高贵,于旭日东升之际降生,日御羲和,国师特取名为羲和,早被定为明教日圣女。
赤红色衣衫的教王面戴青铜面具,高冠束发,正襟危坐在嘉桓对面,一言不发,似乎一直在等待着什么。
嘉桓望着外头的皑皑白雪,忧心忡忡,但却平静地开口,“孤当下欲立二子容离为太子,许日圣女羲和为太子妃。”
三位圣女中,除日圣女羲和,剩余二位神色皆微变。
溶月抬头望着教王,希望他能说出一番反驳的话来。
卿夜才是大晋之主,亦是今后的天下之主,凭什么给别人!
教王直接无视溶月对自己投来的目光,回答:“王上,如今大晋政权可是掌握在卿夜公子手中,您说这番话,怕是不大切合实际。”
“正是因为他大权在握,孤才来与你说。若卿夜名正言顺成了王,那昔日作为奴隶般对待恨不得把他折磨致死的明教必然遭诛。”
嘉桓语气极弱,上气不接下气苟延残喘的,但溶月听着就当真想冲上去送他一程!
教王语气凝重,“这么说来,王上您还是故意想让卿夜公子死在南疆啊?”
“正是。”
这时往日与卿夜极不合的粉黛都看不惯了,冷笑道:“王上,虎毒尚不食子,莫要说最是无情帝王家,楚卿夜他姓楚没错吧?他初入南疆不过五岁,身为大晋君王,与自己年幼的儿子过不去,就这点气度,也配为君?人家是帝星,即便是身处险境也从不缺人救他于危难之间,残害帝星必遭天谴,高夫人被雷劈死,现在想想,那萧华夫人算不算是你的报应呢?”
嘉桓倒也不反驳,反而以欣赏的目光看着这个异域少女,“是个伶牙俐齿的小姑娘啊,若是孤年轻个十来岁,定然将你纳入后宫。”
粉黛一个凌厉的眼神投在嘉桓身上,方才因为相貌的那点好感,早荡然无存了!区区一个弱鸡,还敢说把她纳入后宫?
“曾经回纥大汗也想纳粉黛为自己姬妾,当晚便死于非命,王上怕不怕粉黛刺王杀驾呢?”
大晋最尊贵的君王,当真是他嘉桓埋汰,这么个小姑娘都敢在他面前叫嚣。
“粉黛,你逾越了。”教王极不情愿地呵斥了一句。
“无碍。孤来不为其他,只为二子容离谋王位。卿夜占天时地利人和,但求教王肯助容离。”
这位帝王,丝毫帝王的架子与威严都不具备,看上去就像个不得志的中年疾病缠身的书生。
教王没有再说多的话,只是看了羲和一眼。
羲和往前迈出一步,颔首道:“王上安心,教王自然也不希望卿夜公子一天统天下。”
嘉桓淡笑,“如此便好。”
帝王从观星台下来后整个人便瘫倒在雪地中,仅剩一口气尚存。
溶月站在观星台上俯视下头那群犹如热锅上的蚂蚁般的宫人,转动着左手食指上戴的戒指,颇有嘲讽之意。
“月姐姐,他这就死了啊?怎么死在观星台下头呢!还是说他本就知道自己快死了,特意来找父亲的?”
教王依旧坐在原地不动,发笑,“王上自行下药,本该回宫后毒发身亡,殊不知我们燃的骨香,是特为他而备,成个活死人吊三年性命,作茧自缚。”
羲和莞尔,“王上本以为自己一死最后说的那番话便是遗旨,除我们外,外头还有人听着。容离上位,可保天下太平,若是卿夜,那必然大杀天下,这才是他要立容离为太子的原因吧。”
溶月讥诮的掀起嘴角,是什么原因她都不在乎,即便伏尸百万,也是天下人欠卿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