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怯怯的声音通传着,这个名字或许在此刻是个忌讳。
“孤王不见任何人。”申屠玥负气而说。
“是。”侍婢知难而退。
“殿下为何不肯见我?”碧玉在他的帐外不远处嚣张地问,越是嚣张,越是势在必得。
申屠玥一惊,一句斥责的话却说得有些无力,“你胆子越来越大了,没有通传也敢硬闯。”
碧玉缓缓走到他榻前,拨开床幔,不知从哪里来的固执,“你怕看到我死,难道还害怕看到一个完好无缺的人站在你面前?”
“我……”申屠玥无言以对,踌躇了一下。
“看来殿下记性不怎么好……我学过游水……为了去偷看水中央蒲草从中的小鸟……”碧玉看着他有些苍白的脸提示说,那张脸上的五官布局仍寻不出半点瑕疵。
“没忘,”申屠玥轻咳了一声,按住喉咙说:“只是你这么固执的人,什么事情做不出?那晚之事,想必你是耿耿于怀,我心上一直担心着……下药的郭矩已经伏法了,也算对你有个交待……”
“看来殿下对我成见很深,”碧玉笑得极淡,话锋骤然一转,“郭矩八成又是一只替罪羊吧?他不傻不笨,不至于自寻死路……”
长久的、令人难耐的沉默,空气一动不动地滞留在两人中间。
“我累了。”听声音,申屠玥好像是真累了。
“那我退了。”碧玉轻声,准备重新放下帷幔。
申屠玥抑制不住地拉了她一把,却又立即松开说:“等我睡熟了你再走。”
碧玉的泪不知不觉就悬到了眼角,顺从着说了一句,“是。”
她替他压实了被子,站在床沿边,静静地看着他微闭双眼的脸——这张脸无疑是上天费尽心力的杰作,它让世间多少璀璨和光艳黯然失色,又让多少寂静和沉沦变得丰富多彩。
妍皮?兽心?
碧玉脑海里一闪而过的暗示瞬间爆发,内心那些渐渐绵软的缝隙又被利刃再次塞满:……她最后一眼见到的申屠奕是一把焦骨……她甚至都没有去祭拜过千里之外的父母……在那个冬日、在水牢里,她一次又一次地感受到死神向她逼近的气息……她把樊枫伤得体无完肤,肝肠寸断的滋味仍旧在心底久久不散……是的,这一切都拜他所赐,正如他说过的那样,他倾尽心血,只是送了两件礼物给自己——生离和死别。
她利落无情的笑了笑,毅然转身……
猛地有一双手从背后紧紧抱住了她,气若游丝的声音与拥抱的力度形成巨大反差,“我说了,我睡熟了你才能走。”
碧玉背对着他,颤了一下,却谁都没有在意,“我有很多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它们都比我的安危更重要?”申屠玥像是很认真地问。
“是。”碧玉同样认真地答,“任凭哪一桩、哪一件都比这重要。”
“去吧。”申屠玥决然地松开双手,回到惯常的冷漠无谓中。
碧玉出了房门,越走越快,慢慢地快走变成了小跑,跑着跑着眼泪终于淌了出来……慌不择路,一下撞在一个人身上,快速扫了一眼衣饰穿戴和体长身形,碧玉知道是位公子。
“多有冒犯。”碧玉别着脸,急匆匆说。
“怎么了,碧玉?”卫邈低低地问。
“卫大人。”碧玉这才觉察到撞上的人是卫邈,松了口气,“是你。”
“是我。”卫邈应声。
“此时遇到卫大人正好,我心里有些疑惑,或许你能给我答案。”碧玉调整了一下情绪,只是声音还有几分哽咽。
卫邈看着她颊上未干的泪迹,没有回避,“你问吧?”
“璧云为什么会投湖?”碧玉直截了当地问。
卫邈的脸上和话里都是愁云惨淡,“昨晚她请求我与她一起离开,你知道,这分明就是痴人说梦的事情……她在自己的独角戏里沉溺得太久——当然,这也是我与她之间唯一的默契……她问我‘以你的身份和地位,若要娶亲,大妇小妾不会少,为何要独身一人?是不是心有所属?如果是,那人是谁?’……在她近似疯狂的追问下,我万般无奈,只得如实相告,我这一生不会为任何女人动心,即使遭人唾骂、即使万劫不复,我仍然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能不能被理解又有什么关系?有没有结果同样不重要……她听了之后,悲恸欲绝、失魂落魄,剧烈地摇头,不肯相信……可事实就是事实,与你信不信没有半分关联……”
“我想知道你和他之间的事情。”碧玉眸中的神色犹如明亮湛蓝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