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行伍的中下层军官来说,更是将此奉为信条,他们大开杀戒,杀到眼红仍不肯作罢。
樊枫尽力采取措施制止这样的暴行,陆昶却劝他除恶务尽,以免留下后患,各种利益和力量博弈的后果,仍然是以一些人的生命为代价。
有杀有活,有罚有赏,青眼白眼之间,觥筹交错之际,幽州的局势渐渐尘埃落定。
千里之外的洛阳,许多事情也在同时发生。
碧玉只知道孕期的女人会有反复无常的情绪,可身边的申屠玥也越来越难以捉摸,她从来不想琢磨他的心思,此时却留心在意着。
“壁云走了,凛凛走了,甚至夜来,你也让她离开了,如今,不管你愿不愿意承认,你身边只有我了。”有一天,申屠玥沉吟许久,冷不丁突然冒出一句,语气中隐隐约约透着一种幸灾乐祸的意味。
碧玉有些害怕与他对视,他的眼神蕴藏着无数内涵,阴晴不定,有时他会在清晨醒来,嚷着要为碧玉描眉,温柔细腻;有时会一言不发,像是被包裹在冰层里,冷得锥心……天威难测,碧玉这样对自己说,更多时候像一个丫鬟一样服侍着他,为他捏肩捶背,有时还亲手做甜点,把他照顾得无微不至,她以为这样就是全部,至少不会有亏欠,但他却时常发怒:“我需要的不是一个丫鬟!”然后,愤愤而去,留下碧玉一人,来不及伤心,只是纳闷费解。
眼见着腹部日益隆起,奇妙的生命正在孕育之中。无论战场上盘桓着多少饱食的秃鹫,对于暂时身在安逸之中的碧玉来说,这个小小的结晶体并不单单意味着无奈和耻辱,这更是重生的象征。她早已学会了接受,虽然一直是被动的接受,可始终与逆来顺受有着本质的区别。每一个即将成为父母的人都会未雨绸缪,尽心尽力为将要出生的孩子打算,碧玉知道自己的经历和身份都会令这个孩子蒙羞,这种尴尬或许会变成阴影,一直笼罩着,成为一种障碍。
“殿下,这个孩子出生后,我想把他(她)交给王妃抚养。”碧玉终于下定决心,可说这话的时候,心头还是猛然颤动了一下。
“为什么?”申屠玥有些不解,可内心其实又通透着。
碧玉明确地说:“我想让这孩子有个体面的出身,让旁人从他(她)身上生不出话端来。”
“有这个必要吗?我早已有言在先,后院中的女人无论是谁,只要先诞下小王子,我都会一视同仁,立为世子。”申屠玥冷静地劝导着,他不想心潮再有剧烈的起伏,便自斟自饮,喝下一杯酒。
碧玉的影子在酒杯中摇晃起来,他不是酒量如此差劲的人,于是幡然醒悟,自己到底还是太在意了,以致于失掉了稳固的心。
“一个不清不白的女人生下的孩子,凭什么贵为世子?子凭母贵,殿下的恩宠填补不了这天然的缺失……况且王妃,需要这样的依靠……我倒真心希望能是一位小郡主……”
“那你呢?”申屠玥声音高了一些,痛楚多于责难,他深知子嗣承继之中的各种玄妙之处,自然明白碧玉的话在情在理。
“殿下方才不是说了吗?我身边还有殿下你。”碧玉微笑着说,眼神却有一丝漂移。
这句讨喜的话让她在申屠玥眼里晃动的幅度更大了,她知道自己再也不是青涩少女,却并未意识到自己已经蜕变为一个妖娆多姿、摄人心魄的女人。
他突然想抱她,下意识却摇了摇头,忽然又觉得这样的克制毫无意义,径直起身将她的头拥在怀里,话碎了,心也不再完整,“你要怎么办?你不做孩子的母亲,孩子就只能唤你一声‘姨’,或许还会对你不敬、不屑,你都不在乎吗?”
“没有母亲会与孩子计较这些。”碧玉笑着涌出一颗清泪。
“我似乎明白了。”他把一声长叹按下,怔怔看着前方,喉中的咳嗽又蹿了出来,叫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殿下要多保重身体。”碧玉轻轻说。
申屠玥依然坚持着把话说完,“我曾一度以为我的母亲是铁石心肠,她对我不闻不问、不管不顾,没有一句让人心暖的话,甚至连一个能让人揣度的眼神都没有……现在我想我是明白了,她哪里是不介意,分明是倾注了整个心,唯恐自己收不住,才不敢有所表达,只有极力的冷漠和忽视,才能与我撇清关联,护我周全,否则当年父皇是断然容纳不下我……我更不会有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