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终未变,像是摆脱了一切纷扰的束缚,曲调中没有高亢和激奋,时淡时浓,始终不能在周围的空气中完全均匀开来。
“你确信不想见钧儿一面?”齐澜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问,纤丽的脸上有着逼人的英气。
“我想我是没资格再见他。”碧玉显得忧心忡忡,“这样远远看着,见他安好,便已心满意足。”
“你大约不知道,钧儿始终惦念着你……你在清远山住过的木房,他一直吩咐人仔细看护,每年都会修葺一新……他时常对我说,或许有一天,玉姨还会回到这里……那个傻孩子,以为那里是你的家。”齐澜默默一笑。
“钧儿没有说错,那里的确是我永远的家。”碧玉充满感激地回答,这才意识到申屠钧的每一根琴弦都是拨弄在自己心坎上,所以才会一直挥之不散。
“方才钧儿已经见过他的皇帝叔父,我都佩服着钧儿,他哪来的勇气和定力去参拜那个人?”齐澜又是微微一笑,带了自嘲,“我躲着那个人,一直在这园子里,古琴便是我带来打发时间的……钧儿见我带了琴,立马来了兴致……这孩子温顺恭谨,全然不像他们申屠家的男人……偏偏生了这张脸和这个姓……碧玉,希望你保全他。”
这最后一句让碧玉一怔,嘴微微开合,声音哽咽着,“虽然我人微言轻,可就是拼了性命,也会护着他……大王在世之时对我的恩情无以为报,我始终该为他做更多的事情。”
入夜。
“你今日可是见到了小长沙王?”来到御书房,申屠玥放下手中的奏折,直截了当地问了一句,他有些疲累,神情跟着略显严肃。
“赶巧在花园里匆匆见到一眼。”碧玉努力显出自然。
“他同他母亲齐澜一道入宫觐见。”申屠玥说明着。
碧玉试探着问:“园林里弹琴,想必也是圣上特许的?”
申屠玥嗯了一声,“齐澜不愿见我,可又担心申屠钧一人进宫,放心不下……”边说边起身,大概是久坐的缘故,身体稍稍摇晃了一下,有些站立不稳。
碧玉赶紧上前去扶,柔声说:“圣上要保重龙体……听说昨晚又熬夜批折子了……”她对他的殷勤,似乎变成了习惯,时间越长,其中滋味就越不相同,起先的冷漠如水,现今的关心则乱。
“你真在乎我?”他还是这样询问,带了调笑的意味,只是脸和唇苍白得厉害,笑意显得薄淡。
“圣上是万乘之尊,自然受人拥护。”碧玉笑着说,搀着他在房中走动。
申屠玥用唇在她额上碰了一下,这个冰冷的吻让她针扎般难受,这个不可一世、高高在上的男人,究竟是从何时开始,变得这般憔悴?
她下意识地贴近他的胸膛,只听到体腔内那充满节奏和力度的跳动之声,这才像是得到了莫大的慰藉,慢慢开口,“圣上不可过于操劳,这天下可都仰仗着您。”
碧玉毕恭毕敬的乖巧态度令申屠玥感到一种成就感——远甚于当皇帝本身带来的成就感:这个女子像是全身心地臣服于自己,这令人踏实和幸福。
“……有份折子,是参左卫将军朱广大不敬的。”申屠玥突然说。
“朱广是个唯利是图、两面三刀的小人,不值得圣上信赖,相反迟早是个祸害。”碧玉毫不犹豫地说,“有人说他后脑长有反骨,据说这样面相的人往往包藏谋逆之心……他先依附赵王、后追随河间王……始终不算是纯臣……”
“碧玉,你是何时学会看相了?”申屠玥一笑,目光寒澈,“你想他怎么死?”
碧玉迎上他凛冽尖锐的目光,思忖了一下,吐出两个字:“腰斩。”
申屠玥冷冷道:“我以为你会说凌迟。”
碧玉轻轻一笑,“你没见我刚才思索了一会儿吗?正是在凌迟和腰斩之间做选择。”
申屠玥勾起碧玉的下巴,稍作沉默,说了一句,“你越来越像我申屠玥的女人了。”
碧玉不冷不热地答道:“后宫之人本不该妄议朝政,是我僭越了,请圣上惩处。”
申屠玥一把将她打横抱起,颇有意味地说:“朱广终究是害死申屠奕的帮凶之一,我知道你一直没忘,因为你恨,所以我才想成全你……”
碧玉一笑置之。
两人的缠绵更像纠缠,事后,碧玉平静地说:“其实不管怎样,朱广都是你的必杀之人,对吗?”
轮到申屠玥一笑置之。
一个月后,申屠玥纠到朱广过失,将其拦腰斩于牛马市刑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