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肉炖的烂呼呼的,在筷子头上颤颤巍巍的,滴答着粘稠的汤汁。乔晖用手兜着筷子,伸到孔意嘴边,“尝尝我的拿手菜”。
孔意想都不想,张嘴咬住,嚼了嚼,“嗯……好吃”。
听到夸赞,乔晖低头,笑容藏不住,在脸上绽开来,耳朵都是红的了。忙低头猛咬一口馒头。对面的孔意一勺一勺呼噜呼噜的喝着米酒蛋花,听着她呼噜呼噜的声音,乔晖心里热乎乎的,那股热乎劲儿,从脚底板慢慢升发,直上头顶。乔晖不知道该怎么办,不知道该说什么,仍旧是夹块肉,递到孔意嘴边。孔意想都不想,张嘴就吃。过了半晌,乔晖自己也才想起来,这是自己吃饭的筷子。
突然的想法,让自己热血上涌,抬眼偷瞧,对面的丫头似乎没意识到俩人共用了一双筷子,还在那里呼噜呼噜的吃着。半晌,抬起头,说“太多了,我真吃不下了呀”。
正在偷看的乔晖,冷不防听到她发声,慌忙接了句,“没事,你剩下我吃”,为证明这个,忙伸手拿过来汤锅,也不用勺子,端着锅,咕嘟咕嘟的灌下肚去。
对面的孔意疑惑的看着他,这个人,刚刚不是还说,这是姑娘吃的吗?
放下汤锅,看着对面笑嘻嘻的孔意,乔晖不好意思了起来,低头三口并两口的将馒头塞进嘴巴里,问“你笑什么?”
“你不是说这是姑娘吃的吗?”孔意笑嘻嘻的,反将他一军。
乔晖涨红了脸,但他心里可不是想的这个,他想的,两人共用了一双筷子,现在又共用了个锅,这下子,可就是“一个锅里摸筷子”,成了一家人了呀。听到孔意问,忙镇定了下,说“这可是酒,我怎么不能喝。”
孔意原本没感觉,听了这话,立刻酒劲上头,觉得自己可能喝醉了,摇头晃脑的坐不住。“我可真不行了,我一生气就犯困,一生病就犯困。我上辈子大概经常熬夜,缺了很多睡眠”。
“困了就睡,放假在家,就是休息的”。乔晖从桌子一旁绕过来,给她铺枕头,撤走靠在身后的被子,又开了床头电热毯的开关。
“可是今天是过年哎”,孔意舍不得睡,嘟嘟囔囔的回答着他。
“没事,你睡一小会儿,天黑了我叫你,咱们吃了饺子,出去看放烟花的。”乔晖扶着她的肩,轻轻的说,“脱了毛衣,回头该感冒了”。
孔意两手上举,做投降状,闭着眼睛,晃着头,刚洗完的头发,没有梳,乱蓬蓬、香喷喷的,晃来晃去,晃的乔晖直上头。忙屏气凝神,轻轻的伸手到她腋下,帮着把毛衣脱下来,翻了个翻,放在枕头旁边。
孔意躺倒,翻身趴下,乔晖看在眼里,心想“她还是不舒服”,手底下轻轻的给她拉上被子,轻手轻脚的端着锅碗出去了。
屋子里静悄悄的,乔晖很怕这样的安静。将锅碗放到水池中,拿出烟,点上,乔晖站在厨房窗前向外探望。
马路上没有什么人,冷冷清清的,乔晖猛抽了几口烟,转身,穿上外套,轻轻的关上大门,走了出去。
出门向右,道路开始上坡,慢慢的就走上山了。
山脚下,一间小商店还开着,门口摆着甘蔗,撑放着,向帐篷的骨架。旁边摆着一箱一箱的苹果,一摞一摞的纸。
乔晖走上前,店主是个老奶奶,迎上前来,“买纸?”
“嗯,给来一捆。”乔晖指了指旁边的纸。
“这是十刀,不叫一捆”,老奶奶纠正着,递给乔晖纸,又递上一盒火柴。
“谢谢”,乔晖接过来,道了谢,转身向山上走过去。山脚下,已经有人来过了,一小堆一小堆纸灰,在冬天的寒风中吹散着,这都是对亲人的思念。
乔晖找了个避风的位置,四下里望了望,从树上掰了枝树枝,从地上虚虚的画了个圆圈,蹲下身,将那捆纸解开,双手做对称动作,几下,纸张便如开花一样,整整齐齐的散开了。掏出火柴,手拢着,划了火,点上纸。金黄色的纸,薄薄的,极易燃烧,不一会儿,便升起了一堆火。乔晖将所有的纸都投入火堆,用树枝翻动着,想了想,还是开了口:
“爹、娘,班长,小舅舅,过年了,给你们送钱来了,你们也在那边好好的”,一个大男人,说着说着,眼泪想掉下来,乔晖忙用手背抹了抹,想了想,又说“原本想晚上带小意来的,她病了,半夜出门不好,我就不让她来了,她的心意也在这里面了。你们在天有灵,保佑她健健康康的,好好学习,考上大学,一过二十,我就娶她。我保证对她好。你们保佑我们顺顺利利的。”
一阵风起,轻轻的吹拂着乔晖的头发和额头,大约是靠近着火堆,冬天里的风,反而觉得温暖和煦。风吹过火堆,刮起一阵小小的漩涡,卷起地上黑灰色的纸灰,轻轻的卷上空中,盘旋着,又轻轻的盘旋下来。
乔晖站起来,看着这阵盘旋的风,和风中轻轻飞舞的纸屑。心想,“这是你们来了吗?要是能让我看到你们多好啊。”
凉凉的风一直吹拂着额头,不冷,反而一股暖意在心中升腾。乔晖就这么站着,看着这堆火,静静的燃烧,直到燃尽,又站了一会儿,方转身,向家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