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可八年后,二叔回来了。
他是被几个战友用担架抬回来的,奄奄一息,还断了一条左臂。
同时被二叔带回来的,还有一口漆红色的箱子。
家里人都急疯了,追问二叔这些年去了哪里?老爷子还在不在?手臂是怎么断的?
二叔的口风很紧,只告诉家里人,老爷子还活着,活在一个谁也不去不了的地方,然后就什么也不肯说了。
从“六区”归来的那年,二叔只有三十岁,可两鬓已然霜白,额头上全是细密的皱纹,像极了一个迟暮老人。
养伤期间,二叔从兜里摸出了一张银行卡,握着我爸的手说,“老大,这些钱拿着,去市里买套像样的房子,没什么事,你们一家三口不要进祖宅了。”
打那天起,二叔一个人孤零零地占着老宅,守着自己从“六区”带回来的箱子生活。
箱里有什么,二叔没说,只说自己的下半辈子,都要守着它。
我一直对箱子很好奇,隔三差五拎着酒瓶去看二叔,陪他聊天。
有一天,趁着二叔酒醉,我抛出了心底的疑问,“叔,咱老爷子到底在哪儿啊,他是不是已经没了?”
二叔醉醺醺地打着饱嗝,“瞎说,老爷子好好的,这口皮箱就是他亲手给我的。”
听到这儿,我转过身去,又看向了那口红色的箱子,漆面如血,刺目的红。
“二叔,你干嘛这么宝贝这口箱子,还把它放在自己床上,这都回来好几年了,你还要搂着它睡觉不是?”
于是我问二叔,能不能把这口箱子送给我?
“不行!”
原本醉酒的二叔蓦然瞪大眼,一拍桌,愣把酒杯碾成了粉末子,“除了我,谁都不能碰这口箱子!”
“二叔你别生气……”我被二叔突如其来的表情吓蒙了,“啊呀”一声,直接从凳子上掉下去。
可能意识到失态,二叔赶紧把我扶起来,拍掉我屁股上灰,“看你那点出息,以后怎么跟人介绍自己是林家的种?二叔也喝得差不多了,你回吧!”
自从家里多了这口箱子,二叔就从不让我在老宅过夜。
无论叔侄俩喝得多开心,凌晨一到,二叔准会把我赶出祖宅,这是雷打不动的规矩。
可这次,我动了个心眼。
我假装答应,拎着空酒瓶出门,绕着院墙转了一圈,又重新绕回来,把脑门趴在二叔卧房的窗户上,眼睛眨也不眨地朝里面望着。
二叔没睡。
他关上门,将所有门窗掩好,然后爬上床,盘坐双腿,闭着眼睛,嘴里念念有词地诵念着什么。
片刻间,二叔抬起了仅剩的右手,将手指摊开,缓缓搭在红色的箱子上。
诡异的一幕也随之出现。
红色的箱子,忽然浮现起了一缕缕暗红色的条纹,好似通了电似的,闪烁着明暗交替的血芒。
隐隐约约的,我感觉那口箱子仿佛要跳动起来,暗红色的条纹中,飘起了一丝丝血气,全都沿着二叔的鼻孔钻了进去。
二叔的肚子则一鼓一鼓的,好似蛤蟆一样地起伏蠕动,呼吸频率加快,额头布满豆子大的汗珠。
灯光下,他的脸由紫转青,再逐渐转白,皮层没有丝毫血色,宛如一个僵硬的死人。
“啊……”我被这诡异的场面吓了一跳,不自觉发出一声低呼,意识到不对,赶紧用手捂着嘴。
可二叔好像听到什么,猛然睁开双眼,露出一对被血丝占据的红色眼球,数不清的血丝在他眼眶中蠕动着,好似分叉的树枝,然后恶狠狠地朝窗边望来。
我从没见过这么吓人的眼神。
那一眼,让我感觉心脏仿佛被毒蛇咬了一口。
冰凉、陌生……而且歹毒至极!
我当时已经吓傻了,趴在窗户边动也不敢动,幸好二叔只是朝窗户看了一眼,又把眼睛缓缓闭上,口中继续念念有词。
确定他没打算追出来,我这才松了口气,转过身,疯了一般地跑回家,盖上大背卷,在心惊胆颤中渡过了漫长的一夜。
“那口箱子一定有问题!”
第二天醒来后,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再度跑回祖宅。
二叔看见我的时候很诧异,“今天不用上学啊,你怎么一有空就往我这边跑?”
我则战战兢兢地说,“二叔,昨晚……”
“昨晚怎么了,没事啊!”二叔一脸茫然,好似记不起昨晚的事。
望着二叔那张平静中夹杂着一丝诡异的脸,我忍住了,没敢多问。
可这件事,却成为扎在我心里的一根刺,让我越来越好奇想知道,箱子里到底装了什么。
终于有一天,我迎来了人生中第一个作死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