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洛笙在女人面前站定,语气里都是内疚。
“他老婆儿子死得好!早死早超生!”女人不依不饶。
文文刚想拦,就看到姜洛笙毫不犹豫地鞠躬道歉,“对不起。我愿意承担一切赔偿。”
女人气撒得痛快。她措辞刁钻,中气十足,回声悠悠荡漾在整个警厅,刺得文文耳膜生疼,却仿佛根本没有刺到姜洛笙。她全程陪着笑脸,乖巧温和,不论对方骂得多难听,她都不还嘴,只是态度诚恳地道歉。
水最终还是灭了火。
该骂的都骂完了,女人终于抓过调解协议。
姜洛笙屏气凝神地看着对方在上面签下名字。当女人落下最后一笔,姜洛笙终于暗暗松了口气。
“我们不是缺这点钱,”女人签完字,把笔往桌上一扔,“但是姜源这个老不死的东西,就欠人给他点教训。”
姜洛笙小心翼翼地看着她,“王叔叔现在伤势怎么样?是在滨门医院吗?我有空过去看看他吧。”
女人翻了个白眼,“得了。你们这帮兔崽子,少给我过去添堵。”
“也对。”姜洛笙抱歉一笑,“真是对不起,大清早让您这么生气。谢谢您放弃起诉。”
女人瞥了一眼依然陪着笑脸的姜洛笙。明明是一家人,跟姜源倒是完全不一样。
她有点疑惑,“你是姜源女儿?怎么没听他说过?”
姜洛笙微微一笑,“我是他侄女。”
“老的比小的混蛋多了。”女人冷哼一声,把挎包往肩上一扔,在离开之前丢下一句,“也是,那老东西生不出来好种。”
姜洛笙眨眨眼睛,一瞬间不确定究竟是被夸了还是被骂了。
等女人走出警厅,文文才转头对姜洛笙友好一笑,“辛苦你了。”
“不辛苦。我可以带我爸走了吗?”
文文点点头,“我去带他过来。”
姜洛笙等在原地,收起脸上所有的愧疚和小心翼翼,冷冷地望了一眼女人离开的方向。
三十万。这是要生生割掉她一块肉。
女人布满横丝肉的丑陋嘴脸仿佛印在她的脑海里。
她闭了闭眼睛,驱散走这画面。没办法,心甘情愿为父亲摆平一切麻烦,是她唯一的选择。一直以来,都是如此。
也许等她做得足够多的时候,父亲就会懂得珍惜她这个女儿。
脚步声由远及近。她先闻到越来越刺鼻的酒气,再看到迷迷糊糊地跟着文文走出来的姜源。
“麻烦了。”她对文文客气一笑,伸手拍了拍姜源袖口的灰尘,“跟着我。咱们走了。”
姜源稍稍回了神,睁开半闭的眼睛,茫然地环顾着四周。
下一秒,他反应了过来,突然狠狠甩开姜洛笙的手,眼底的迷茫变成狰狞,“那两个人狗嘴喷粪的人呢?”
“行了,人家都走了。”姜洛笙重新拉住他,耐心地哄,“别闹了,送你回家。”
“人呢?给我滚出来!敢骂我儿子,先问问他老子答不答应!”姜源依然大吼大闹,瞪着猩红的双眼,额头青筋暴起。他的拳头随时准备好,只要仇家一来,就能挥出去。什么协调赔偿,什么低头赔笑,都不是他要考虑的事情。
怪不得文文刚才要把他带进去。留他在外面和对方家属面对面,他只会生事,惹出的后果却永远都是别人帮忙承担。
“别闹了。”姜洛笙微微皱眉,“我好不容易劝人家放弃起诉。”
“姜先生,这里是警/局,不要惹事。”文文冷声提醒他。
“惹事?敢拿我儿子开玩笑,老子没揍死他就不错了!”姜源大手一抡,赶巧抡上姜洛笙的肩膀。
突如其来的疼痛让姜洛笙觉得一阵烦躁,“你少说两句。为了一个死人,你想坐牢吗?”
她看得出来,酒精和拳头,是姜源思念儿子的方式。
如果走的是她,不是姜清远,情况绝对不是这样。
“你才少说两句!你才该滚去坐牢!”姜源转头瞪着女儿。
姜洛笙看到他眼睛里狰狞的血丝。酒精吞没的不是他的理智,而是伪装。
他只是在更直白地表达平时的那些冠冕堂皇。
“你这个不懂事的孩子,因为一点屁事,恨了你哥多长时间?”姜源洪亮的声音,回响在清晨敞亮的警厅里,“怎么死的不是你!”
文文一怔,然后眼看着姜洛笙一瞬间脸色煞白,不知是因为姜源的前半句话,还是后半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