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升煎熬过了一夜,第二日晨曦微露时便醒来。几个仆从老的老、小的小,上前要伺候他梳洗,陆升如何忍心,只道不必,遂自行去打水洗漱。
洗漱完毕后,就有个不过十岁出头的干瘦小男仆前来请他用膳,早膳筹备得也极为精致,鸡肉茸的珍珠粥鲜香软糯,一盘炸物色泽金黄通透,好似撒了层金箔。
陆升依次尝过,有豆腐皮包着肉馅的炸响铃,猪肉馅里混着鲜虾仁、冬笋丁、秋葵丁,浓香不腻,爽脆可口。又有扁圆的炸糖糕,外酥内软,只咬一口,微微发烫的透明糖汁就混着香脆核桃仁、花生仁淌出来,甜蜜沁人。另有清晨才打捞起来的小银鱼、大明虾等新鲜水产,裹了薄薄的鸡蛋面衣,炸得酥酥脆脆,香喷喷堆在盘中。配着一碟香醋萝卜泥,油腻尽去,只留满口余香。
食与用自然不如在谢瑢府上精细,却也用足了心思。稍后又有人送来个小茶碗,盛的是蒸蛋羹,黑瓷茶碗里黄澄澄一片,明澈如镜,奶香浓郁,滑嫩细腻,甜味恰到好处。陆升尝过,略略沉思了片刻,好奇问道:“这甜蛋羹用的什么奶?风味与众不同,有松子的香气。”
送菜的是个看上去六十出头的老仆人,颤巍巍拱拱手道:“陆大人好厉害的舌头,一尝就知道另有乾坤。这蛋羹用的是鹿奶。”他见陆升眉梢扬起,似是生出了兴趣,又低头道:“这鹿也非寻常的山野之物,乃是庄主当年自昆仑山中偷……咳咳收留的仙鹿之后,就养在后山,这些鹿从小以松子、板栗等各色坚果为食,是以肉、奶滋味俱是上佳。陆大人若是无事,不如去后山游完一番,除了这群仙鹿,后山还养了各色珍禽异兽。”
陆升只当不曾听见那老仆说的“偷”字,只点了点头,用完早膳后,便往后山去了。
他不过是心中烦乱,又无事可做,枯坐房中也不是滋味,索性出门散心。果然见到后山飞禽走兽个个罕见,彩雉孔雀悠闲散步,梅花鹿在溪边安宁卧坐。
他怀揣重宝不敢走远,略略赏玩,心中烦乱平歇后,正欲回房,忽听得山道岩石后头传来一个细细的妇人哭声。
陆升警惕握住剑柄,又听那哭泣妇人开口抱怨道:“你这没能耐的,不敢求谢先生,总该去求一求庄主,找些助力去寻一寻才能死心。”
另一个苍老男子嗓音响起来,沉沉叹了口气道:“唉,西域这一乱,不知多少妖怪丢了性命,莫说我们涂家,就连胡家、郎家、熊家、师家、向家也难逃劫数,全庄上下妖心惶惶,人间眼看就要大乱,谁还顾得上一只兔子精?求了无非添乱罢了。”
那妇人又哀哀哭泣,“只求大郎机警,多打几个地洞,老天护佑逃过这一劫。”
男子安抚道:“左不过今日,消息就能传到京城,彼时人间大军压境,任他哪路魔神菩萨,也都赶出去了。到了那时,我再陪你往西去,慢慢打探大郎的下落。”
陆升终于按捺不住,上前几步转过岩石,问道:“西域出了……”
他一句话未曾问完,就见岩石脚下两只黑兔惊慌失措,箭一般弹了出去,一只向东、一只向南各自逃窜。只是向南那只慌不择路,径直从陆升面前闯过,陆升眼疾手快,窜前一步将它抓在手里。
这兔子养得肥肥胖胖,颇有分量,尽全力蹬着脚挣扎,吱吱乱叫道:“相公救我!相公救我!这人要将我烤熟吃了!”
它力气极大,陆升不得不两只手分开抓着兔耳朵,将它提在半空,又道:“稍安勿躁,我不吃你,只不过有话要问。”
另一只黑兔去而复返,一面跑一面慌张叫道:“谢……不不,陆大人!陆大人手下留情,老妻……老妻修炼两百余年,皮粗肉老筋骨枯,难吃得很!”
陆升哭笑不得,也不同他们纠缠,只道:“西域出了什么事,什么魔神菩萨,什么乱子?仔细说与我,说完自会放了你的发妻。”
那黑兔诚恐诚惶端坐,两只耳朵竖得笔直,一面答道:“陆大人言重了,陆大人有话问,小的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这兔子虽然说得尽心尽力,然而实则知之甚少,诸多细节关键俱是语焉不详,尽管如此,陆升仍是听了个大概,深深蹙起眉头。
原来前一夜,大晋西南疆域,自阳高邑至平郎郡,三百余里边疆,四座城池,一夜之间接连遇袭,城破人毁,连妖怪也难逃一劫,死的死,伤的伤,十室九空、生灵涂炭,幸存者寥寥无几。
这黑兔一家姓涂,侃侃而谈的雄兔名唤涂白,长子涂子白外出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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