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的身影依旧在原地,姿势也和两个小时前我见到的基本一样,只是没有低着头看手机,而是眼睛正好看向了我下车的地方。我看着余昔,兴奋地朝他跑了过去,往他左边一坐,正脸看着他,我想问他:你怎么还在这?怎么一个人喝了那么久?可是刚喝完酒跑太快,喘不上气,就把问句的字数给缩短了:“余昔,你怎么在这?”余昔脸带微笑看着我:“嗯,刚刚下班,前两天和你喝酒,发现坐在马路上喝挺舒服的,就坐着喝点再回家,顺便看看会不会遇到你。”什么?刚刚才下班?我明明九点钟出门的时候就看到他穿着自己的衣服坐在这喝了呀,现在都两个多小时了,我都四五杯威士忌下肚了,怎么回事?这一连串的疑问我并没有问出口,我不敢拆穿他,我怕又会像上次一样,一不小心打开什么沉重的话匣子,收拾不了局面,毕竟我不确定美团的外卖小哥今天也能掐着准点来打破那份尴尬。我若无其事地接着说:“哦,我刚刚从秘密基地喝了些酒回来,看到你坐在这,想过来陪你聊一会儿再回家。”说完我就站起身往超市里走,买了两罐青岛,一罐给余昔,自己打开另一罐往嘴里怼了一口。“你这几天是不是很忙?没见到你啊。还是都去秘密基地喝酒了?”余昔问我。我说:“嗯,还好,不忙的时候就去秘密基地喝。”余昔淡淡地应了一个“哦”字。我们又和之前一样,两个人无声地看着已经没多少行人的马路,喝着自己的啤酒。过了一会余昔又问我:“所以你这几天都去秘密基地喝酒了?”我回答:“没有啊,前两天忙,没出门,就今天下班早,去了那。”余昔的嘴角往上扬了一下,用极其轻的声音喃了一句:“怪不得。”我忍不住地想从余昔口中找到一些蛛丝马迹,可以让我不用直接戳穿他,又能推测出他撒谎的理由,于是我又问:“对了,余昔,你刚刚下班?你平时都几点下班的?”余昔说:“平时都十一点,早班就十点。”十点?十一点?我没有再回答他,我在心里算着,假如余昔上早班,晚上十点下班,那前面九点他就坐在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明明不可能看错人啊,因为今天余昔穿的衣服特别乍眼,一条黑色的棉质打底长袖,外面套了一件红色和白色相交的针织毛衣开衫,下面一条卡其色休闲中裤,脚上还是那双像极了出土文物的运动鞋。余昔尽管一米八几,可他有一种和他声线一样的温柔气质,连平时吞云吐雾都特别地轻柔,红白相间的针织毛衣本就给人一种柔和的感觉,特别是搭配余昔放在左手边的那个黑色暗格纹的草编挎包,感觉他今天特别像个女人。当时由于红灯,我坐的车就停了在他对面,离的那么近,不可能看错,况且前几天看到他也是九点半左右。我带着疑惑,继续问:“十一点下班?那地铁没了吧,你怎么回家呢?你家住哪?”余昔一如往常地温柔回答:“我骑车回去,家在宝山,吴淞码头那里。”我惊讶:“宝山?那离这岂不是很远?你电瓶车每天往返骑一次要多久啊?”余昔说:“我骑自行车!就路上找个摩拜、哈啰的开锁了就骑。”“哦”我应了一句。喝了几口啤酒后,余昔拿出了他的vivo手机,手机的屏幕已经裂得七七八八,别说屏幕上的字了,连手机的主背景图案都看不清楚了,余昔对着破碎的手机屏幕点了好几下,突然梁博的《男孩》的前奏响了起来,他把手机放下,拿起了啤酒喝了一口。和上一次一样,我和余昔边喝着啤酒,边时不时跟着手机哼唧几句。《男孩》的前奏响起第二遍的时候,我问余昔:“你要吃继光香香鸡吗?”余昔脱口而出:“好啊!”我噗嗤笑了出来,连侦破余昔说谎事件的欲望也消失了,我还逗他:“怎么?你这么饿吗?如果我不问,你就不吃了?”说完我就迅速地在手机上下了单。余昔说:“我减肥,一天没吃东西了。”我好奇地问:“什么时候开始的?”他说:“上个星期。”我问他:“你怎么突然想减肥了?”他说:“不为什么,就是想减了呗。”听完这话,我倒是挺开心。首先余昔真的挺胖的,无论从外形还是健康来说,决定减肥算个好事儿。其次这表明了他开始在意自己外貌了,他最近心理状况不算太差,因为心理学告诉你,想减肥的人是不会想自杀的。这也意味着就算最近余昔还会被他妈打,但他并不会想在自己手腕上多留几道疤痕。我和余昔开心地讨论着减肥的各种方法。
没多久,炸鸡送到了。我夹了两块,余昔把剩下的一份大份的香香炸鸡和一份孜然味鸡软骨都消灭了。看他吃下了最后一口,我边笑边吐槽他:“刚刚谁说要减肥来着?”余昔一句话让我笑不出来了:“我太饿了,但是我吃完会在附近的厕所催吐的,把吃下去的再抠出来。”我用了很多方式告诉他催吐对身体的损害很大。不出所料,他并不理会。一句催吐将我原本快乐的周五晚上毁了,取而代之的是替余昔的担心和想帮助他但又无能为力的无奈。吃完炸鸡,我们就互相道别了,我回了家。有家却不想回的余昔应该去了对面商务楼的厕所。
就像我永远记不得和余昔说要帮我留一条白色万宝路香烟,我也忘记和他说那个调酒师告诉我的笑话了。和余昔聊天,好像只有悲伤的事才能被记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