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筠竟难以入眠,耳中似乎还能听到“翡翠群飞飞不息,愿在云间长比翼”的唱腔,眼前更不时晃过周绎那毫不遮掩的眼神。
接着,每次想到周绎,阳筠心都会跳漏了一拍般,忽然就“咯噔”一下,让她浑身不舒服,越发心烦意乱,要说是辗转难眠,却又因妹妹睡在一旁无法翻来覆去。
直过了子正,阳筠才渐渐睡着,寅正时分阳筱就爬了起来,阳筠竟然丝毫不知。侍女服侍阳筱洗漱穿衣毕,阳筠才迷迷糊糊醒来。
看见妹妹早就穿戴好,阳筠不禁脸上一热,忙起床收拾妥当,与阳筱用了早膳后,果真催着她读《女诫》。阳筱浑不在意,既然是读,读便罢了,又不是要她抄写,有什么难的,因此逐字读了一遍,却半点没放在心上。
二人净手毕,刚要铺纸抄经,夏忱又来了。
“夏监丞好早!”阳筱笑道。夏忱是司礼监的右监丞。
“哎哟,奴婢可不敢当!可不敢当!”夏忱笑着,连鞠了几个躬,才继续说话,“奴婢是来传话的。国主叫王主巳初携琴去水榭呢!”
“携琴去做什么?我也去得么?”阳筱追着问。
阳筠心里也正纳闷,却不好问,莫不是高氏又说了什么,非要她在众人面前献艺不成?
“魏国国主今日入宫与国主议事时,提起魏国两位公子不便参与议事,未免无聊,国主便教大公子作陪,又随口问两位公子的喜好。据魏国国主说,二位公子擅长的竟是骑射与音律,且都抚得一手好琴。可惜大公子于音律上一窍不通,便请国主示下,拉了二位王主作陪。”夏忱说得顺理成章、坦坦荡荡。
然而经过昨日一事,任谁都听得懂,所谓周氏兄弟“无聊”“擅长音律”并无所谓真假,只是见阳筠的借口罢了。
阳筠心中耻笑他们竟然安排了兄弟俩人同来,口中却不能分辩。这是她眼下唯一的明路,倒不是因为这条路是什么阳关大道,只是她还没看到其他出路而已。
“阳槿去么?”阳筱又问。
“国主没有提起,想必三王主这次是不去的。”夏忱保持着进门的笑容。
阳筠应下,夏忱自去回话不提,这边阳筱却又发起呆来。阳筠叫了几声,看她还是不时出神,便自去收了抄经的宣纸并经卷,张罗二人穿戴妥帖,带着阳筱朝水榭去了,自有印儿并几个侍女抱了琴、端着香炉跟着。
阳氏一族多出心思灵巧之人,数代下来,把整个王宫打造的精巧雅致。水榭凌波而建,就建在王宫东南角的一片占地约十二亩的大湖上,高出水面二尺有余。湖水是引外头河水蓄的,人为改变了地势高低后,河水竟自西南流入,自东南缓缓而出,好像只在此地转了个弯一般。
那水榭又叫“听水榭”,本是个丈五见方四角凉亭,四周都有糊了绡纱的镂空格子,可以略挡些风雨。而四门处透雕的挂落却不是常见的四季如意,乃是《牛郎织女》、《孟姜女》、《白蛇传》与《梁祝》四个民间传说,门前各有一座石桥通向岸边;桥也参照了这四个故事,建得十分巧妙。
东门《牛郎织女》对着的是一座宽窄不一的石桥,桥身略平,并无护栏,桥面用浅浮雕刻了一百只喜鹊图案。因无护栏,桥面又不平,很少有人从这座桥上走,虽然是浅浮雕,喜鹊图案竟难得没什么残损。
南门《孟姜女》对着的桥则修成了长城形状,十分宽阔,护栏也有三四尺高,只是高低起伏颇大,最高的台阶竟有二尺三分,走这座桥的人也不多。
西门《白蛇传》对着的是一座最平常的桥,正是仿照断桥而建,因西边挨着宫墙,许多人也就懒得绕路了。
北门《梁祝》对着的是一条蜿蜒小桥,护栏的栏柱和脚下的桥面皆用浮雕刻着形态各异、深浅不一的蝴蝶,每隔三尺又都有两处透雕的蝴蝶左右相对;和其他几处不同,这座桥并不是直直通向岸边,反而在水上折了足足十八弯,因走起来有趣又不费力,反倒走的人最多。
阳筠几人走到湖边时,远远便看见了正往这边张望的阳楌。阳楌也瞧见了她们,使劲儿招了招手,示意她们过去。几人从阳筠住处而来,离北面“蝴蝶桥”本是最近,但阳筠偏绕湖走了一阵,从西面的“断桥”上去了。
周绎觉得自己的心似乎痛了一下,却说不出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