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桑走出门外,却望见不远处的帐篷顶上正立着一抹暗影,手中握了件什么物事,一次次地凑至嘴边。
她唇角扬起一抹清淡笑容,缓步踱了过去,“我以为,你去寻陛下了呢。”
“这种时候,本大爷怎会那般傻去打搅陛下的好梦?”
那人哼了一声,宛如鹰隼一般,轻盈地从帐篷上飞跃而下,流畅优美又潇洒至极的动作,让离桑不由得心中一跳,他也许没有一副好脾气,倒是的确有一身好轻功。
“快回去睡吧。”离桑劝道,不再多言,面上现出几丝疲态,她捶着发酸的肩膀,朝自己的帐篷走去。
“离桑,你真是一些女人味也没有,难怪二十五岁了也没有嫁出去。”
凉牙挑眉朝她嚷嚷道,摇晃着手中的酒葫芦,竟仿佛是饮醉了一般。
离桑止了步子,“那什么才叫有女人味?”
凉牙嘻嘻一笑,故意将尾字拖得老长,“这种时候,自然是应该上来问本大爷累不累,要不要捶肩,要不要揉脚,要不要……暖床。”
话音落下一瞬,伴随簌簌风声,他的身子弹簧般跃上半空,再次落地时,眼神一扫地上那一排银灿灿的长针,面上便笑得更欢了,“对哦,你还可以问问要不要针灸。”
“懒得理你。”
离桑白了他一眼,背着医药箱径直离去,乌色身影,渐行渐远,融化在夜色之中。
……
“兮予……”
银月西沉,床上的人翻了个身,鼻息不清地唤了这般一句,“快逃……他……要杀……”
垂首倚坐在床沿一动不动的女子顿时抬起头来,望着床上人的睡颜,鼻尖蓦地一酸。
“我在……”她伸出手,宛如慈母般抚上对方的额发,“我在这儿,莫怕,那个人已经不见了。”
眸里的光宛如海上渔火,明明灭灭,闪烁不定,透着的,是喜……亦是悲,
喜的是,这面容相似的女子果真是她熟识的那个人,独在异乡,有人相伴,心中顿时温暖几分。
悲的是,好友竟与她一道来到了这个陌生的世界,她尚且自身难保,何况是身份卑微的小小侍女?
“七日之内,若舒祠仍无任何音讯……”
忽地眼前又浮现出那道白色身影,彷如与世无争,清和淡泊,却心承日月,袖纳乾坤。
“渺渺兮予怀,望美人兮天一方……吾名为,兮予……”
在他赭玉眸光密密织成的囚笼中,一向骄傲的她竟然便这般溃不成军。
是的,她并不是什么汧国公主。
她不过一缕从异世飘来的幽魂,从这具竟与她有着相似容颜的身体里醒来,承受着那名娇柔公主本该继续承担的沉重命运。
不是千翎,不是公主。
她的名字是——
兮予。